“九叔叔,好险啊,幸好你回来了,”长恭轻轻呼了一口气。

长恭盯着那副顾恺之的洛神赋图,露出了一丝苦恼的表情,“大哥,你明明知道我对这些最不在行了……”

须达压根没留意到长恭的异常,还是招招紧逼,每次和长恭交手,他都是丢尽了面子,不过偏偏又是不服输的性子,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长恭在一旁已经明白了是什么事,心里也不免有些纳闷,自从两年前皇上突然发作之后,就再也没有召见过她。怎么这个时候,偏偏又要急召她了?

此时,斛律光的目光正停留在那个穿绿色衫子的少年身上,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年了,长恭,已经已经十一岁了,随着岁月的流逝,他慢慢长大了,也越来越像他的娘,只是那张比女子还要明艳的容貌,将来如何能上战场威慑敌人呢?

“不行啊,四公子你还患着风寒,大夫人吩咐过……”

“原来文襄皇帝的儿子这么胆小如鼠,说出去真是为人所不齿。你可真是给你爹娘丢脸。”须达挑衅的望着她。

“背得不错,现在说给我听听是什么意思。”孝瑜悠然自得的喝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断断续续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但只说娘已经不在了,至于之前的连夜出逃,长安大火,她都略过不说。”可怜的孩子……“长公主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好了,现在总算是回来了,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不用,大娘,我不能留在这里。“她着急的想要起身,却被长公主轻轻按住了,”孝瓘,你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流落在外?”

只是,她才刚跑了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了起来。

“你别打岔,每次都这样。”翠容轻笑道,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蛋,这孩子,出落得越来越美丽了,不知等到十八岁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倾城倾国。

望着静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垂下了眼帘,凝视着那朵还未完成的牡丹,久久未动。——

机挑拨,实在有违妇德。”

小娥刚想上前,忽然想起了之前无数次被他捉弄的悲惨遭遇,不由犹豫了一下。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忽然见到四公子抬起头来。他用那双黑亮的眼睛注视着她,好像受了伤的小动物的眼睛,纯真无邪到令人心碎,澄辙明净到让人心痛。

高澄刚要说话,只听产婆已经将婴儿抱上前来,连声道,“恭喜将军,恭喜夫人,是一对龙凤胎!”

“九叔叔,你怎么样?”长恭心里一急,连忙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会不生气!怎么说两位叔叔也是你的亲弟弟,九叔叔这么心狠,能不让人心寒嘛。现在知道心里不好受有什么用,怎么就当初不放他们一马呢,你也不是不知道皇上那个脾气……”

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在那里埋怨着,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门外忽然传来了孝瑜的声音,“九叔,您的药已经煎好了。该喝药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高湛的眉就不经意的蹙了起来,留意到他的表情变化,长恭心里微微一动,九叔叔他……

“先搁着吧。”高湛对着那个端药侍女指了指一边的桌子,示意她将药放在那里。在她身边后的孝瑜轻轻扬起了嘴角。

“等一下,”长恭顺手接过了那碗药,递到了高湛面前,“九叔叔,还是现在就喝比较好哦。”

“现在……有些烫……”高湛的声音忽然少了几分底气。

“不怕不怕,长恭替你吹吹。”她舀了一勺药,轻轻吹了吹,往高湛的嘴里送去,“是长恭亲手喂你哦,不可以不喝的。”

望着高湛郁闷的神色,她的唇边浮起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九叔叔乖乖把药喝了,长恭就不生气了。”

“唉,连我都想生病了。”孝瑜在一旁轻轻笑道,“还从来没人能让长恭亲手喂药哦。”

听到这一句,高湛立刻放弃了抵抗的心情,唉,就算面前的是碗毒药,他或许也会甘之若怡吧。

“九叔叔,好乖!”长恭眨了眨眼。

窗外簇拥着的绿叶把阳光泼洒进屋子里,把她白皙的肌肤照得有点透明,颈部的曲线延伸下去,摇曳着微妙的阴影。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有种温暖的感觉在肢体里缓慢蔓延开,就像是——春雪消融的感觉。

如果可以,他不想失去这种温暖的感觉……永远也不想……——

今日的邺城,下了一场秋雨。齐国王宫的庭院里,每一棵树,每一条树枝,都是一团团翠绿,经过雨的洗涤,片片树叶,涔涔相滴,展现着明艳的色泽。那既美丽又清爽的绿,在沉静的雨中,愈发显得无比洁净。

与此同时,在宫内的书房里,却被一种凝重的气氛所笼罩。

“啪!”的一声,皇上恼怒的将奏折摔在了地上,“这个该死的崔季舒,屡次三番上奏,胆敢挑朕的不是,废话连篇,真是不杀不足以平愤!”

崔季舒……长恭记得这个人,当年他也是爹的亲信,那晚连夜脱逃,也多亏了他的报信,不知为何,他进来已经上奏了好几次,每次都是竭力规劝皇上,也是他命大,皇上居然也一直忍耐着没有发作,不过今天看来,这位崔大人是要凶多吉少了。

“皇上……这个人杀不得。“她脱口道。

“哦?”皇上颇为惊讶的看了看她,“为何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长恭一时不知如何找个合理的理由,迟疑了一下,刚想开口说话,忽然听到身边的恒迦倒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皇上,这个人的确杀不得。”恒迦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我看这位崔大人,三番五次试图惹恼皇上,为的就是皇上将他杀了,这样他就能得到个舍身相谏的好名声,而且这个名声还可以流传后世。”

皇上一愣,又轻哼了一声,“这个卑鄙的家伙,朕就是偏偏不杀他,看他成什么名!”

“皇上圣明,”恒迦低垂下眼眸,唇边依旧保持着那抹不变的笑容。

就在这时,门边传来了一声通报声,说是斛律光大人有事相禀,皇上的精神一振,立刻让斛律光前来晋见。

斛律光一脸凝重的上前道,“皇上,微臣刚刚接到的消息,周国的宇文护似乎最近和突厥有所联系,微臣担心他们会结成联盟对付我国。”

宇文护,对这个名字,长恭并不陌生,当今的周国皇帝宇文毓不过是个傀儡,周国的大权都操纵在权臣宇文护一人手中。这位宇文护是周国先帝宇惟的弟弟,也是个残酷狠毒的角色,拥立侄子宇文觉为帝后,见他不服,不久就把他毒死,如今又立了另一侄子宇文毓为帝。

“宇文护……”皇上轻轻扣了一下桌面,“再多派些探子去查谈,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动静。”

“微臣前不久已经派出了不少探子去长安,不过奇怪的很,大多数都是有去无回。”斛律光顿了顿道,“微臣会挑选一些更加精明能干到子前往长安。”

长恭的心里一动,长安?如果能趁这个机会去长安,不但能打探军情,还能去亲自查探娘的消息,不是一举两得吗?

想到这里,她半点没有再犹豫,上前了一步道,“皇上,斛律将军,微臣愿意前往长安,亲自探听敌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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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音刚落,斛律光已经脸色微变,脱口道,“长恭,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