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解放大街到南湖街并不是很远,打车连起步都过不了。只不过因为又是起早的缘故,车子从拐过光明中路就开始堵,其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的,等到了市政新村的时候半个小时都过去了-====-

“你本来搞得就是皮包公司,有必要弄得那么正规吗?”王娟躺在沙上,修长的双腿一上一下叠放在一起,右脚的平底帆布鞋脱了一半,用套在肉色短袜内的大拇指挑着来回摇晃。

吊销营业执照这一种处罚孙秉云并不担心,在临海他有的是可以利用的资源,法理不外乎人情,只要有人情摆在那儿,捅了天大的漏子也有挽回的余地,大不了了,他还可以换个“旗子”,另起炉灶。但是那个罚款,以及广告厂家的连带责任,却不是他能够决定,在这一点上,他要求林孜秀把姜国才的工作作通,最重要的是,东华针织厂说到底都是临海市的乡镇集体企业,只要事情做的不是太出格,工商部门也不能不卖镇政府一个面子。

“是吗?”孙秉云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扭过头,将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的伤痕上。

“咳!”

林孜秀很快便换了衣服一副过来,原本身上穿着的职业裙装已经被脱掉,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淡黄色带蓝色碎花点缀的居家便装。她站在门口上,用一个粉色的皮筋扎拢着脑后的长,随口问道:“晚上在这边吃吧,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就在孙秉云走到解放大街与光明中路十字路口的时候,一辆崭新的“小木兰”从辅道上插过来,缓缓开到他的身边。

随后,就在拿下建华路与解放大街街道灯箱广告牌的经营权之后,在廖萌萌的牵头下,建业集团行政主楼上的三块广告牌就被西华县十三屯村政府以每半七万元的价格拿下了一年的使用权,用来为十三屯做形象广告宣传。因为是真正的“关系户”,尽管建业集团楼顶上的广告牌还没有真正的立起来,十三屯村政府便已经把一年的广告占用款拨过来了,其中扣除支付给廖萌萌的三万联系费用之外,在象征性的拨付给建业集团一万元占用费,鼎新广告公司的账面上才算是有了一部分资金。但因为那三块广告牌已经抵押给了银行,现在贷款还没有换上,故而公司的资产还是实际上的负值。

听他这么说,林孜秀心里隐隐约约似乎摸着点门了。

“知道你也不可能跟他很熟,”刘长亮心头冷笑,嘴上却笑道,“咳,既然有这种关系,林总又何苦走的这么麻烦。市里的情况你也应该清楚的,我们城建规划这一块,是属于孙市长直管的,你这点小事,找他随便说上一句话也就办妥了。”

“这个嘛,那就要看林总是不是聪明人了,”刘长亮打个哈哈,拿过手边放着的一瓶啤酒,说道,“我提两个方面的意见,如果林总能够接受,那就什么事都好说。”

原本按照孙秉云的猜测,马晓波肯定会继续追问几句,可奇怪的是,在他把这话完之后,这胖子就沉默了,良久之后,直到车子拐进海天大院的时候,他才若无其事的说了句:“算啦,放弃就放弃吧,正好我也可以把资金抽回来争取一下‘五通一平’的几个项目。哎,看来以后这临海就要变热闹了,过去是水至清则无鱼,以后啊,哼哼,估计像咱这种小鱼小虾的也不会好过了。”

随波逐流?他有的选择,毕竟有着一番前世的经历,他可以抢在最后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学马晓波出逃国外。死磕?他现在力有未逮,毕竟连他那个市长的老爸都要在这些人面前低头,他这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又算得了什么?

“就前段时间,”孙秉云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上的烟卷,说道。

“这还用听嘛,”陈鹤说道,“马晓波那种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他恨不得在临海传个遍了你爸有点不高兴,一会问起来的时候小心应付。”

过去两天,马晓波正带着这个女人四处奔波,市政、规划、交通、银行、工商,但凡是需要办手续的地方,都是由他出面帮着联系的。

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医院系统就面临着很尴尬的处境,因为资产归属关系以及领导单位、党委关系存在着很复杂的背景,医院系统的改革始终处在停滞不前的境地上。就拿市二医院来说,院领导的人事关系在临海市委组织部,财政关系在市财政局,而领导层面上的隶属关系,却在省卫生厅。从表面上看,市二医院似乎是一个三处共管的香饽饽,而实际上呢,三处共管也就等于是三不管,葛长生在院长这个职位上坐的也相当舒服。但归根结底,市委组织部还是捏着他的命根子,一个应付不得体,他上来的容易下去的估计会更加容易,所以自从就任以来,他这个院长也是做得小心翼翼,医院里那个常年空着的干部病房,就是在他的操办下建立起来的。

叫小敏的护士又抬头瞟了一眼,没理他这茬,继续给电话里的人叨咕,

林孜秀一脸的惑然,她只听说过“过命”的交情,却从未听说过“要命”的交情,而且身边男人还把这两个字说的很重,其中肯定是另有所指。

“呵呵,秉云又在抬举我了,”马晓波分明看到了孙秉云手上的动作,他故作不知的打个哈哈,笑道,“我有什么面子啊,还不就是票子的魅力。我早就说过,这年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货真价实的钞票才是真的。就说那些啊,白衣天使,你有钱他就是天使,要是没钱,嘿嘿,天使也能眼瞅着你活活病死。所以说啊,现如今这金钱的伟力已经不仅能让鬼推磨了,还能让天使们干活。”

“嗯,”林孜秀脸上的表情有些苍白,她迎着对方的目光,两只手紧张的扯了扯衬衫下摆,从鼻腔里出一声轻哼。

马晓波的话说到这儿,就像是为了跟他打配合似的,王娟一双小手缓缓下滑,顺着孙秉云双腮抚摸到脖颈上,又轻轻撩开他浴袍的前襟,径直抚揉到胸前。这一连串的动作轻柔且充满挑逗,隐约中传递着某种暧昧的信号。

王娟显然是属于那种身材苗条但是却不显骨干的女人,她的美臀坐在后背上肉肉的,仅仅隔着一层单薄的浴袍,孙秉云能够清晰感觉到她的体温与肌肉的跳动。

孙秉云想说一句“那怎么合适”,这话都到了嘴边上又他被咽了回去,毕竟他的前身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更何况在马晓波的眼里,王娟根本就算不上是他的女人,撑死了她也就是一个工具——平时可以拿来泄,某些时候又可以拿来做交易的工具。

“秉云,开门,我知道你在家呢。”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孙秉云透过猫眼朝外看的时候,他也正朝里面窥探,“我是陈鹤,孙市长让我过来看看你。”

如今已经是九三年了,如果历史的进程没有生变化的话,短短五年之后,自己的灵魂将装在这幅躯体里,被五花大绑的送上刑场。五年,五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最重要的是,眼下自己还直接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麻烦,那就是前身欠下的一屁股债,这里面既有风流债还有一笔数额不菲的有赌债。

“这就是目前还不适合让你知道的,”孙向南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他摇摇头说道。

“你不让我知道我早晚也能知道,”孙秉云心里暗暗恨,嘴上却是没有继续追问。

“你和那个姓林的女人弄得那个广告公司,”孙向南端起茶杯送到嘴边,犹豫了一下之后,又重新把它放下,这才说道,“如果只是为了玩玩,那就趁早结束了它,如果想要做大的话,那爸爸就给你提个醒,要想将来不捅出什么大的篓子来,就想办法加入一些集体的成分。纯粹的民营终究是享受不到更多的政策优惠,而且前景也不很明朗,多少加入一些集体的因素,将来你要打算向仕途转型的话,也好有一个跳板。再有,那个姓林的女人终究是外人,公司在她的名下始终还是有些风险,适当的引入一些集体的因素,一来可以限制她,二来也可以合理的避过那些干部子女不得经商办企业的政策约束。”

“这样也成,回头我去找个街道办,拉进来把公司的手续完善一下。”孙秉云想了想,老头子提的这个建议倒也不错。

“为什么选街道办?”孙向南眉头一皱,两根手指头在面前的茶几上轻轻一敲,说道,“街道办能给你什么?做人的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不能只看到眼前的方便。”

孙秉云被训斥的大敢汗颜。

“这样吧,回头你让那个姓林的去找一下第二工程队的方斌华,让他们进去参一脚。”孙向南想了想,说道。

第二工程队属于临海建业集团的下属单位,从性质上来说应该属于国有,孙秉云一开始还没明白老头子的意思,但一转眼看见他在茶几上轻轻弹动的手指,猛然间似乎有了一种顿悟。

“爸,你是不是早就对马晓波这个人不放心了?”心里有了怀疑,孙秉云试探着问道。

孙向南看了他一眼,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马晓波这个人最不让人放心的地方,就是他身上有太多的问题,但他最让人放心的地方,恰恰也在于此。当初市里对三个建筑公司进行整改的时候,先考虑的就是即将展开的新海港区建设项目问题,爸爸主抓这项工作,自然不能在建业集团领头人的位子上放一个让自己不放心的人。恰好,于民书记当时也支持把马晓波送上去,所以总而言之,不管是经商也好,从政也罢,在用人上先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儿子,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孙秉云对老头子这种说法自是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