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y礼貌地伸出手:“梁小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没想到说出口居然是流利的中文。

何培霖眯着的眼睛里有着让人看不透的沉寂,他沉默半晌,才微勾唇角说:“呵,世事无绝对,我还真没遇过不可能的事。梁熙,你得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高远衡一个男人。”他侧过身,伸出手出其不意地将她的掌心撑开,十指相扣,粗粝温热的感觉刹那间传到她的心底,“而且我不会比他差。”

梁熙低低地“啊”了一声,歉然地说:“不好意思呢,那天刚巧李士元教授开美学讲堂……”

梁熙有些愕然,根本不知道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冲淡了她早上的好心情。

“你想得美啊,这世上哪有什么灰姑娘遇上王子的童话,即使有也不过是泡沫,随便戳一下就破了。”说话的人有意无意的瞟了梁熙一眼,“你说对不对啊?小熙?”

梁熙刚想说“不饿”,可徐萌说风就是雨,已经拉着她的手站起来,边走边轻快地提议:“就去后门那家东北饺子馆吧,我可想念那里的煎饺了……”

那一天的混乱梁熙已不想再提起,只清楚地记得在医院里何培霖一脸盛怒的朝她大吼:一次又一次,梁熙,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都这时候了你还要我信你,你觉得自己配么?

婚礼繁复而有序地进行着。

“我说的话你不信,那你就打到高家去问一问就清楚高远衡来我家干嘛。如果确定他和我姐是恋爱关系,就当你输,反之,你赢,赌注是答应对方一个要求。”他顿了一下又补充,“力所能及的要求。”

“怎么?连我也不见?”来人轻轻挑起眉,黑亮的波浪长发像海藻似的随意披散在肩,她鼻梁上架着褐色大墨镜,贴身背心外加一条波西米亚长裙,很风情万种的夏日装扮。

梁熙看到镜子里的不伦不类的自己,还有身旁傻了不止一个级别的老板,不由得笑了。

“十,九,八,……三,二,一!”

她的事希媛简单和他说过一些,一开始他是抱着同情的态度去看待去帮助这个年轻的女孩子,而现在对她,除了满满的欣赏,还有些心疼。

她抓紧了被单,有些漠然地望出落地窗,满地银辉映出她的影子,单薄而落寞。缓缓地闭上眼睛,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初那种灭顶的痛楚,偌大的公寓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信她,也没有人肯帮她。她也曾不管不顾地跪下来求过他,只换来他更轻蔑的目光。

梁熙点点头挽上他的手臂,不过与其说挽,不如说是扶,因为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陈嘉川的步履很缓、很慢,他的左腿是有残疾的。

“暧暧,你们怎么不说是霖子忒狡猾?他分明套我话嘛……再说了,我说的是事实,他知道了也是好事,这岛能有多大啊?低头不见抬头见,瞒也瞒不了多久,你说对不对,老江?”他整个儿倚到江哲肩上。

江哲甩开他,斜眼冷哼道:“我才懒得理你!”

何培霖慢慢走去许梓茵的房间,敲门进去的时候,她正外躺着和林俏聊天,林俏见他来了,识相地起身,暧昧地笑笑:“哟,何少这么早就来了?果然是心有灵犀呀,知道梓茵受难呢,那成,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等林俏走了以后,何培霖才在许梓茵身边坐下,看着她青白的脸色皱起眉说:“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出海,非得跟着来,不是自找罪受么?”

“俗话说做戏做全套,他们都要来,我不出现不就穿帮了么?好歹咱也得表现得形影不离如胶似漆这才像未婚夫妻嘛……”

何培霖忍不住无奈地投降:“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都对,都是为了我,成了不?回头送只金猪给你压惊!”

许梓茵吐吐舌,又稍微认真打量了他一眼,灯光下他的笑容带着倦色:“你今儿怎么了?愁眉不展的有心事?”

“难不成你还兼职算卦呢?我没事,你不舒服就早点睡吧。”

被他这么一说,许梓茵也真觉得困了,跟他道了晚安。

江哲坐在客厅那儿等着何培霖出来。

他见何培霖没有回房间的意思,拉着他尴尬提醒着:“霖子,你不会想去找梁熙吧?她现在跟那陈嘉川住一块儿呢?你这么一去不是抹自己的脸面么?”

何培霖隐匿了自己真正的情绪,似笑非笑:“谁要去找她了?我们早就没关系了,白天谈的事情不顺,有些心烦,想去喝一杯,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吧?”

江哲不疑有他地点了点头。

可最后江哲醉了,何培霖还清醒着,他把江哲拽回别墅,自己一个人跑去海边抽烟。冰凉潮湿的海风扑在他脸上,很快就散去那一丁点的酒意。

漆黑一片的海面上,除了偶尔听到的波涛声,再无半分动静,就像他表现的那样,看似很平静,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远远地看到一对新婚夫妻在沙滩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心形,里面写了两个名字,看着很傻,又傻得让人由衷地笑。不由得想起那时去希腊的小岛上,他也和梁熙在沙滩上涂鸦,他用蜡烛摆了他们俩的名字,还为她放了一夜的烟花,她感动得抱着他的脖子又笑又哭。

如今江哲说梁熙也在这里,只是她身边不再是他,而是陈嘉川。

他不是拿的起放不下的人,要比狠,他可以比谁都狠,可是对梁熙的感情他理不清楚,也许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还有些许在意的时候,她已经潇洒的放弃了。

陈嘉川从马累赶回来就已经八九点了。梁熙刚洗完澡出来,就听见客厅有声音。

amy说:“老板,东西放在哪里?”

“帮我放在茶几上就行了,谢谢你,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陈嘉川靠在沙发背上,用右手揉了揉眉心。

梁熙走出来,看见陈嘉川的左手包着绷带,吓了一跳:“你的手怎么了?”

陈嘉川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在市区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

amy却满眼不赞同:“这还没什么大碍?不但流了血,还缝了四针!”

“好好的怎么会摔倒?”梁熙快步走到他跟前,看见他不但手背受伤,连手臂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买纪念品的地方人多,就为了买条土著人穿的布裙,有个男的和老板相中一样的,还没说两句就把老板推倒……”

陈嘉川却打断说:“好了,amy,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amy抿了抿唇,才说:“那我回去了。”

其实她也就住在隔壁,这整座水上别墅很大,住四五个人都没问题。

梁熙心里一紧,呐呐地说:“都是我不好,要你买什么布裙……”

“傻丫头,这能怪你么?是我说要给你带礼物的啊!”陈嘉川淡淡地抬眼,“是我的腿,那人只是轻轻一推,我站不稳才跌倒的。”

可到底是因为自己,梁熙觉得于心难安。

陈嘉川指了茶几上的礼品袋,说:“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怎么买了这么多?”梁熙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笑眯眯地问,“都是给我的?”

有印着马代标记的t恤,有土著人的布裙,有当地的手工艺品,有画册……琳琅满目的纪念品装了好几个袋子。

陈嘉川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笑了:“当然都给你了,我又不是女孩子。”

闻言,梁熙的心跳漏了一拍,根本不好意思面对他。而长久冰封的心里,好像漫进了一道暖暖的光,让寒意渐渐消融。

“嘉川,谢谢你。”

看着时候不早了,梁熙扶着陈嘉川回房间洗漱,在当他临时助理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照顾他的一切起居,所以换衣服卸假肢这些事做得驾轻就熟。只是中途有几次她想打开话题,又都咽了回去。

陈嘉川看不过去:“你有话就说吧,我们之间还需要这样吞吞吐吐么?”

“我……”梁熙还是迟疑了一下,捏着拳说,“我想先回国,明天……最迟后天就要走。”

陈嘉川挑起眉,讶异道:“这么突然?为什么?”他换了身灰色的休闲服,闲适地靠在床上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