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卿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掏出块手帕给海蓝擦了擦脸。

“小可这厢有礼了,这位林姑娘可是爷前些日子亲点的大管家林傲竹姑娘?早闻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卓尔不凡。”

我点了点头心想,毕竟这个世界男女有别,众目睽睽之下,马车虽大总不好请他上来,轻易让个外人上了这马车,被那祸害回来发觉指不定又会生出许多事端,听他这么一说反而不用发愁了。

“下面所跪何人,因何击鼓鸣冤?”

我不由更加好奇,脚上也快了几步,果然离的不远就看到门房前边有个年轻人正焦躁不安的转来转去。

那天躺在走的没人空荡荡豹厅里,任霄灼就蹲在我头顶的台阶上看着我冷笑。就象一只狒狒蹲在池塘边的石头上,看池塘里的鳄鱼咬着拼命挣扎的梅花鹿的脖子,眼神冷漠的如同在看一场好戏。

一声有些□的女子笑声引的我抬头看去。

老头皱着眉头想了想,看他神情必是没有的了,心里不由得一阵轻松。没想到老头突然又说:

我张口结舌的看着脚下已经疯癫的女人,又抬头看向身旁的任霄灼,他狭长的眼中装满迟疑、愤怒、悲哀、鄙夷……复杂的让我忍不住退缩。

这个男人也当真是个尤物,鬼魅妖艳,媚惑人心。火红色的衣衫穿在他身上只会更突显的他皮肤白皙,高贵典雅不可方物。洞开的衣领低低的叉开,一路延伸,稍微动上一动就露出性感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膛,引人遐想。腰间系的竟然是一串红宝石,用金线穿着,尾端是长长的纯金打造的流苏,绣满蔷薇的广袖下的玉手就那么有一打没一打的把玩着,使这宝石仿佛活了起来,成了跳动的璀璨光芒。

王婆一手点着她俩,掐腰怒骂。被这么一问两个小丫头竟然满面飞红,两眼飘忽不定,嘴上也支支吾吾。

“弄疼你了吗?我会小心些!”

“都起来吧,点翠,姑娘可好些?今天的药喝了没?”

闻言,那左右拉着我的婆子便要将我往外拖,也不晓得我会不会因砍掉双手而失血过多就此死了,真要死了也就解脱了,所以我并没有挣扎求饶,只任那两个婆子像拖一条死狗似的拖着我往院子外面走。

看来这个女人便是爷最近的新宠了,这个男人究竟有何魅力,竟然网罗的这许多娇滴滴的绝色美女。

我知其定有此问,所以抬起头来回道:

“大人明鉴,上次小女随我家主人出门,为得方便,主人故让小女做男装打扮,因和我家主人不小心失散,这才搭了郝老爹的牛车。小女多心,怕路遇不轨,所以未敢吐露实情。后来见老人家确实忠厚,家境又困难,才将此杯赠送。这杯子也不过我家主人寻常用度,小女同主人失散时候正陪主人喝茶,所以身上只得这只茶杯。小女还带来整套茶具,请大人验看。”

说完朝点翠使个眼色,点翠手捧茶具奉上,旁边衙役小心的接了放在县太爷的桌前,一旁的师爷上前帮忙打开。

“去请本城几家老字号当铺的老东家过来。”

那县太爷也吃不大准,旁边两个衙役便得令去了。

我今日为应付上堂,故意穿了身华贵的衣服,又带了满头珠翠,金玉、翡翠、宝石的各色镯子、戒指儿戴满手,腰上也是环佩叮当,就脖子上稍微少些,还是一川枣子大小的东珠。这衣服,也是任霄灼一次为我施针的时候拿来的,只晓得是京城里一家及其高档的作坊里出来,制作颇为费时,据说只得了两件。我当时还讥笑他:狐狸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首饰也是他来监视我吃药时顺便带的,每次都满满一大盒子,慷慨的让我觉得,这家伙已经变态到无药可救了。没想到今天,这些竟然也派上用场。

桌上的茶具一亮相,下边的人群就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说的最多的无非就是看我身着打扮不凡,把高岭云白做寻常用度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有识货的便开始讨论我身上行头,从我头上步摇制作之精细,耗时要几年,到我脚上绣鞋镶嵌的巨大宝石攒成的珠花,采自某某山,要多少人力,说的竟然比我这个宝物持有者还了解我身上物件底细。我暗暗惊出一身冷汗,这脚上的珠花他们也能看见?我还跪在地上呢!任霄灼这厮恐怕是想我被抢劫的打死,才送我这么多东西招摇。

那县太爷可能也是听了堂下众人议论,见我身上穿戴果然非比寻常,如今又见了茶具,便开始对我和颜悦色起来。

“姑娘请起吧!”

闻言,点翠掺我起来,小心的扶着我,腿上因为跪的久了有些个麻木。

“姑娘,不知你家主人是何许人也?”

我盈盈弯腰一拜。

“请大人万望原谅,不是小女不肯说,只是小女不过主人身边一个最不中用的使唤丫头,没得主人同意,是不能透露主人身份的,若是大人硬要知道,小女回去恐怕就要受到主人严厉的惩罚。想必大人宽宏,定不会难为小女。”

那县太爷见我言语恳切也不好再问。身后众人又开始嘁嘁喳喳议论,无非也就是各自揣测,一个使唤丫头就穿着如此不凡,也不晓得这主人是何许人也,单看这气度就比之一县首富高出老大一节。

偷偷瞟了眼旁边的张子厚,此人也真沉的住气,竟然面无表情,只有他身后的讼棍,不晓得在他旁边耳语些什么。

不一会那出去的两个衙役回来,带来四个老头。县太爷指着茶具说道:

“四个老东家快快过来,瞧瞧这物事。”

四人连忙上前,分别从袖子里抽出一副手套戴上,这才小心翼翼的拿起杯子一一察看,还不时的低声交谈几句,围观人众也屏息抻颈不敢言语,生怕漏看了一分。

四人又讨论了一会,终于由志诚当铺的老东家高行,做出最后定论:

“大人,经我四人验定,此组茶具确实为高岭云白,且和这只单杯也确是同一组。”

县太爷满意的点了点头,坐直身子一拍惊堂木。

“既然人证物证具在,本官宣布……”

“大人且慢!”

就在我以为事情终于可以解决的时候,那沉默了许久的张子厚,突然打断了县太爷的话,走出人群跪在堂上。并且轻蔑的瞟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娃娃,想和我斗你还嫩点!太阳穴一阵突突,早晨的不安终于变成了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也不知道这老狐狸将要做什么惊人之语。

“大人,草民现在不但要状告其父子盗窃张家的高岭云白,还要状告郝老头纵子行凶,奸杀张家的婢女兰香。”

闻言我大吃一惊,如遭雷劈。那县太爷似乎也没想到会有此一变,双眼圆睁,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身旁的郝海蓝却突然冲了出来,指着张子厚大喊:

“你含血喷人!你这是诬蔑!”

地上的郝老爹和他两个哥哥也如同大梦初醒,不住的朝县太爷磕头。

“草民冤枉啊……草民冤枉啊……”

原本安静的大堂之上又突然议论纷纷闹哄起来,县太爷这才想起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

“张子厚,这公堂之上可要讲究真凭实据,你若是信口开河,别怪本官治你个咆哮公堂之罪!”

“请大人明鉴,小人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妄语。”

说着朝人群里的小厮使个眼色,那小厮蹬蹬的跑出去,原本挤在一起的人群又刷的分做两边,不一会就见那小厮竟然也端了一套茶具进来,那造型款式和我那套丝毫不差。人群顿时又开锅了。

那县太爷也吃惊不小,连忙让四个老头验看,只见四人满头大汗,小心翼翼的比对了很久终于得出结论:

“大人经草民四人检验,这两套茶具一模一样。”

县太爷也有些为难。

“张子厚,这两套茶具虽然相同,但也并不能证明此杯是他父子从你张家所盗,也不能证明你家婢女就是他兄弟奸杀。”

这时突然从人群里冲出一对中年夫妇,跪到堂上便喊:

“请大人为小女申冤啊!”

那妇人竟涕泪全下,边哭边说:

“大人,我儿死的惨啊!可怜她尚未及笄,便被这两个禽兽活活□致死,民妇夜夜梦中闻我儿啼哭……呜呜……请大人为我儿伸冤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