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如同破空里劈来一道闪电,仓雪薇在云汐念出自己父亲名讳的瞬间被狠狠击中,“找谁?找仓家的人吗?为什么要找?你娘和我爹究竟是什么关系?”仓雪薇急切地问,却没有得到云汐的任何回应。

“教王陛下,柳将军有密事禀奏!”门外有黑衣教徒匆匆而来,跪下传话道。仓雪薇神色不动,微微做了个手势,那教徒起身而去。很快,身着玄青色长袍的男子身姿迅捷地跪候在了药师殿前。柳无影冷肃苍白的脸面无表情,随身不离的那柄黑色长剑杵着地面,云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那柄剑,剑鞘缀着金色流云纹,剑柄上镶着一颗黑色明珠,闪着温润的幽光…

仓雪薇将方才斟满的金杯递到唇边,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打量着楚云汐。正在用膳的其余几人也放下碗筷,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静默了半晌,仓雪薇忽然想到昨夜云汐离开时药性未褪,莫不是回去后和苏弥娅苦短日高起,这才姗姗来迟罢!想到这里,仓雪薇的唇角浮起讥嘲的冷笑:“起身吧,我的圣使,你刚睡醒么?”

红唇贴近了她的耳际,仓雪薇喃喃道:“我是不信任你,所以我随时都可能伤害你,但我不要你恨我…”

“是!”云汐应允着低下头,脸颊涨红,苍白的嘴唇紧抿着,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仓雪薇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她的顺从,却蹙起了眉头,当初第一次见面时云汐对她的狂妄顶撞还历历在目,如今她这番模样,难道是被十三圣女给同化了么?仓雪薇眼神凝聚起来,冷厉道:“我既然留了你的性命,你就给我安份地待在昆仑,可别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你应该知道,我昆仑教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你…不过是一具承载教徒们虚妄幻象的皮囊而已,和雪猿神兽是一样的,懂了么?”

“我…应该没有吧!”云汐被她问得也脸红起来,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自从那次女魔头用幻术打开我的记忆,我就不断地能梦到以前的事。都是和爹娘在一起,过去二十年的生活中,从未出现过重要的第四个人啊!”

“仓雪薇…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云汐喃喃自语,问出了深藏心中两个月的疑问。“呵呵,你想知道她的故事么?”苏弥娅反问道。“是啊,我想知道你们的故事啊,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了,你可以跟我说了吗?”湛蓝色的明眸望着苏弥娅,丝毫不逊色于天空的繁星,云汐的笑容中有种难以拒绝的魅惑力。苏弥娅叹了口气,终于缓缓道来…

“你…你为什么…”一片嘈杂的混乱中,云汐忽然惊醒,万万没有想到仓雪薇竟又将自己救下,女教王的脸近在咫尺,冷若冰霜的眸子里竟有一闪而逝的担忧…

“刀中有信,别和他们交手,逃!”父亲的厉喝湮没在一片厮杀声中,云汐踉跄着提起宝刀,在泪眼朦胧中转身奔跑…“是楚少衡的女儿,别让她跑了!”五个站在屋外拦截的杀手暴喝着追出,黑色的大袍在夜色中猎猎如风,如同苍鹰的羽翼。

“是啊!”紫剑答道,“昆仑教有十三圣女,十三冰翼。十三冰翼由柳无影统领,十三圣女由苏冷师姐统领。十三冰翼是教王最信任的队伍,武功在我们之上。”

“但愿吧…”云汐苦笑道,感激地望着圣女,心想有朝一日自己伤愈,定要好好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云汐…云汐!”圣女唤着她的名字,将那封血书放回她的身上,急急地取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救急药,犹豫了半晌,还是一点点扯开了云汐破烂的棉衣。边动作着边说道:“无影,你看你造的孽啊!我们必须救她。”

我怎么了?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又是谁?!

“保护小公子!”剩余的五个南武堂弟子迅摆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势将杀手包围,剑拔弩张的缠斗似乎刚刚开始,那杀手唇角森冷讥嘲的笑意更甚。他握紧了手中的青钢长剑,似乎只是在玩着一场有趣的杀人游戏…剑尖上的血迹与冰凉的雨水融合,丝丝缕缕地淌落地面…

一阵沉闷的惊雷从天边响起,五大弟子全被一剑断喉,倒在了血泊里,月白色的剑光直逼雨花阁的堂屋内,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

“哥!”小公子脱口惊呼,想要拔剑相助,却更加无力地瘫软下去,一口血吐在了地面上。

堂屋中那人岿然不动,一袭雪白锦缎的男子恍若幻影,袖沿勾勒着精美芙蓉花纹,他手持折扇,狭长的眼眸微眯着审视来者,外表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忽然绽开一丝妖异的笑容,让人后背生寒…

“交出楚少衡!”西域杀手挥剑而至,只听“叮”的一声,南武堂堂主祁风吟竟然以手指接剑,那逼人的可怕剑气仿佛是在一股无形的妖力下击成碎片,涣散开来…

杀手大惊失色,他正要重新凝息成气,长剑竟被祁风吟轻松地擒住了…锦衣公子的嘴角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手掌直击向对方的剑尖,然后径直从那沾满血迹的剑身穿了过去!随着一阵尖锐的金属崩裂声,祁风吟运功的掌心被一圈暗红色的光芒包围,他以独创的“破兵掌”绝技,瞬间销毁了西域杀手的宝剑…

手中的利剑化为碎片的下一时刻,昆仑教杀手的手臂被祁风吟一把拽过,爆的内力将他右臂的筋骨瞬间震碎…“啊!”杀手出一声沉痛的低吼,祁风吟剑眉一挑,衣袖中陡然滑出一把银光弯刀,宛如白昼天升起了一轮新月,直直扎进了杀手的下腹…

昆仑教杀手瞪着血红色的双瞳,身体因疼痛与愤怒而颤抖着,任凭祁风吟的弯刀贯穿身体,将他钉在了堂屋的旧墙上。

小公子颓然靠在门口,见杀手终被兄长制伏,缓缓吐出一口气,猛然又咳嗽了起来。

“堂主!堂主!”门外响起了南武堂弟子们焦急的呼唤,临安并不是南武堂的大本营,此次秘密囚禁楚少衡,堂主祁风吟仅带了五十个精英弟子随侍左右。然而在昆仑教杀手一的突袭下,死的仅剩下十几人了。

祁风吟看着袖口沾上的血迹微微蹙眉,二十五岁的年轻堂主脸上依然挂着邪魅的笑容,看着昏迷的杀手被弟子拖走,懒声吩咐道:“先不必取他性命…”

“遵命!”

另一边,小公子在南武堂弟子的搀扶下挣扎站起,脸色更加苍白透明,羸弱的身子摇摇欲坠。祁风吟望着这个当年为了进南武堂学武,而一直女扮男装的妹妹,冷声道:“风聆,你何时才能不让为兄失望!”他语气锋锐,没有一丝身为兄长的温情。

小公子的脸微微涨红,抱拳请罪:“是风聆办事不利,不能截住刺客,听凭大哥责罚!”

祁风吟冷笑:“是要罚你,但还不到时候…”他言罢转身离去,冷漠如冰的声音夹杂在穿堂而过的风里…“趁早养好伤,为兄还有许多事要你去做!”

喧嚣散尽,祁风吟转身进了内室的暖阁,屋内布置古朴雅致,绮窗花影,还摆放着不少年代悠远、却精巧华丽的青瓷器。撩开几层帐帘,祁风吟在床榻旁凝神伫立。

床上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皮肤粗粝黝黑,满脸胡茬。只有那浓黑的剑眉和亮如星辰的双眸,依稀可见当年“断水刀客”的皎皎风华…

“楚伯伯。”祁风吟出身地盯着零落窗棂的雨珠,笑道:“您有多久没有见过江南的雨了?真该感谢我不是么,临死之前还能回到故里,重温残梦!”

“呵…”楚少衡冷笑着,重伤的身体被祁风吟用铁链五花大绑,几乎是锁在了床上,苟延残喘地活了四个月…“小孽障,你就算把我囚上一百年,也妄想得到我的断水刀!”

“是么?”祁风吟挑衅地勾起了前辈凌乱的青丝,敛眉喃喃,“该来的人迟迟等不到,不该来的倒是一批批往里闯。那昆仑教的女魔头与你是什么关系?千里迢迢,前仆后继地派人来救你,还一个比一个厉害么…”

楚少衡一怔,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门外的种种厮杀打斗声他不是没有耳闻,然而亲耳确认的确是昆仑教派了救援,依然心中震惊不已。仓雪薇既然做出这种举动,说明云汐已成功得到了她的庇护,不会再有危险了…

只要女儿没事,断水刀别落入歹人之手就好!楚少衡想着,已是泪眼朦胧。

“唉…真是没想到,外派的杀手都如此厉害,那若是女教王放出十三冰翼横扫中原,岂不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祁风吟自言自语,玩弄着手中的折扇。

“莫管我和昆仑教是什么关系!”楚少衡嘶哑着声音厉喝,“祁风吟,你永远都别想得到断水刀,永远别想伤害我女儿!”

“哟!”祁风吟挑眉,折扇抵着楚少衡的下颚,年轻的堂主脸上挂着邪异的谄笑:“看样子我真是低估楚伯伯的人脉了,这么多年都寻不到你一家,原来早就跟西域邪教勾搭上了!携着你那绝色倾国的妻女隐居世外,晚辈至今都不曾见过云汐妹妹,究竟长成了何等英姿风华啊!”

“滚!”楚少衡怒目圆睁,“你这孽障贼子,休想动我女儿!”

“哈哈!别激动嘛…”祁风吟狂妄大笑,“我不会动她,她也迟早会来找我…”

仓雪薇缓缓睁开眼,午后的阳光在寝宫深处流转,然而昨夜残留的馥郁奢靡的气息依然萦绕四周,空气中有种暧昧的潮湿久久不愿消散。仓雪薇躺在大红暖绡被里,她的手习惯性地抚过垂落的粉色帘幔,立刻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枕边的云汐还在日光里沉睡,她的呼吸均匀绵长,睫毛微微颤动,似醒非醒…

仓雪薇侧过身来凝视着她,两人依然一丝不挂地相对,已经忘了昨夜是何时停止那场疯狂的欢愉,似乎在沉入昏睡的前一刻依然紧紧抱着云汐,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夹杂着不可抑制的呻吟,回荡在深不见底的夜里。她在那人猝不及防地侵占下失去了最初的自己,与另一个相契相融,再也纠缠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