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畅流逸的音符像是化为了满天飞雪飘落而下,洋洋洒洒,使人听得如痴如醉。

“殿下,皇上此刻在栖凤宫召见殿下。”来者正是皇上的贴身近侍。

迟还神色一凛,目中已经隐隐有凶光乍现,粮库守备森严,能进去做手脚的,恐怕只有内奸了。

“如是,见过皇兄。”如是走到殿前裣衽道。

两人□的枣红色大马和白马在尘烟滚滚的战场上尤其醒目,那时冷湛站在城头上,眼中竟然只余下了战场上的这两人。

一曲歌尽,堂下众人掌声雷动,卓泠起身裣衽一礼。将琵琶交于随侍的丫鬟,转身离开了大堂。

“殿下,这楚军很奇怪,帅旗被折他们居然不攻反退。”站在一旁的程嵩不解的说道。

“冷将军,看来势,这个楚王带的骑兵竟不下四万,看来对我丹阳镇是势在必得了。”李方忧心的说道,不时瞥向冷湛身后的八个亲兵,却见他们神色凛然丝毫不见惶惶,暗道幸亏有追云骑的将领驻扎此处,不然靠他手下的兵卒,恐怕丹阳危矣,说完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些盯着城下,却神色焦惶的守城军一眼,似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看现在怎么办?”凰羽桀眉头深锁,没料到一切设想一开始便功败垂成。

如是手一扬,将丝线收回手中,诧异的望向金茫所出的方向,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缓步向她走来。

原来莫卫程行军向来喜欢在队队尾安置精兵,队百人突遭乍变已经尽折在西岭等人箭下。而队后的百人则是莫卫程的亲信,当时他见队被阻又是漫天箭羽,已经知道不妙,当下翻身藏于马腹之下,这才躲过射杀,那百余亲卫跟着他十数年早已心意相通,也皆是如法炮制,此时他们借着对方检视成果,心有一丝懈怠的时候蓦然出击,即便逃生无望,也定要拖对方来给自己陪葬。

花樱抿了抿唇,眼神看向墨天祈,却见他面色深沉的倚在桌旁,别说笑容了,就连一丝丝的笑意都没见,果然不出她所料……气氛忽然有点僵冷了下来,花樱用笔杆戳了戳脑袋,不知道是否该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个僵局。

“公主认为鎏日会从马道口而来?可是算路线,这是条远路。”西岭不解,这兵贵神,没有专挑远路走的道理吧。

“马上这天下间又要多了一桩佳话姻缘了呢。”夜引幽眼神从凤如是身上淡淡扫过,落到楼外熙攘的街道上,静静的看着。

高山流水旁,融融桃花树下,有一公子持扇而立,面容清雅俊逸,一头墨羽似的长随风微扬而起,腰畔一支紫玉长笛上悬有一枚金线蝴蝶,似翩然欲飞。那淡笑着的眼神像是落在溪中打着圈的桃花瓣上,带着三分俊雅、三分雍容、三分不羁外加一分似裹了春风飒飒的暖意。

“嗬”口中轻喝一声,脚下马刺一夹,白马已奔驰而出。

月修容方才踏入宫内,一干侍女礼官皆拜下道福:“恭喜世子、贺喜世子,愿世子与公主永结同心、举案齐眉。”众人都是一口说辞,一脸的喜气洋洋。

“恩?说吧。”如是坐到桌旁,拿起杯子,掀开杯盖,拨了拨汤面上的茶叶,轻啜了起来。

月修容方想扯起红锦迎过公主,谁想那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嘶鸣,如大鸟啼叫,声音悠长绵绵,一声长啸仿佛来自天地另一端。

归邪双手接过那枚戒指,恭立一旁,等待吩咐。

“留下瑞凤鎏珠或可留你一命。”男子似突然失去了玩弄的兴致,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如是淡淡的笑着。

“呵呵,我向来不就喜欢胡说八道的麽。”如是撑起身体,挪了挪身子移了个较舒适的位置,浅笑道,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就岔开了话:“哥哥,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莫要再如此大意了,伤你身亦同伤我身呀,你不会忍心看着你妹妹我也痛苦吧。”

“啊。”花樱一下子抬起头,四下张望了一下,最后眼神落在伫立一旁的如是与天纾身上,一脸迷茫。

她几乎是一步步挪着走到了床边,躺在床上沉眠着的凤如非虽然面色苍白了点,但双颊上已经有了血色,呼吸也很均匀,看上去只是一般的睡着了而已。

“是,是的……。”花樱一步步后退,直到贴上身后的圆木大柱,再也无处可退了。

“西岭将军的相貌到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呢。”天纾啧啧道,眼中是毫不遮掩的赞赏,如此不输男儿的女子是她墨天纾生平最为欣赏的。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凰毓桦焦切的问道,一双大眼定定的看着他,闪着希冀之光。

“父王年轻时,曾有术士进言,说唯有立目有双色,额点明月之女为后,所诞之子方可龙跃九天……父王当时震怒之下便赐死了这个术士吧,当年侍于父王身边的内侍宫女们不过许久多不明失踪或无因暴死了。然后不过数年,父王便娶了母后……儿臣若没记错的话,母后就生有一双异瞳,左蓝右绿,额上则有胎记恰好呈一弯月吧。”月修容手指轻掠过额前拨开一丝碎,脸上浮出一丝耐人寻味的浅笑。

“我曾劝过你,你可曾听过我?以为把我扶上后位我们端木家便可飞黄腾达了,是啊……扶摇上青天之后便是堕落无边的地狱呀,呵呵”静后有点悲悯的看着自己的哥哥,那么多年的所作所为从一开始便是那镜花雪月,轻轻一碰便凋零破碎。

“吵到你了吗?”如是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问道。

“你是怕别人听不到我宫内传出异声是不是?”月修辰渡到红袂身旁,眼神往她纤细的脚踝看去,脚上系着银铃而那些侍卫居然没抓住她……这侍卫真是该换了。

“啧……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比鬼还恐怖吗?”凤如非调笑道。

如是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那方代表着他们凤家皇室地位的九凤玉佩,却并未接过。

那笑容明媚若灿,清华如月,看的花樱一阵呆愣,脸上不禁浮现一道红霞:“哈哈哈,小事,小事拉。”她只能通过打哈哈掩饰掉自己的尴尬,这男人干什么长那么好看,存心刺激人不是。

“吾乃五台山第三十二代慧能大师俗家弟子花樱,今请出檀妖香以测方圆三丈内之邪寐之气。”拜立了片刻,她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子,木盒面上糊纸,两侧似涂有碳粉,只见她抽开小盒子,从里面掏出一根小木棒,约有小指长短,头顶却裹有一个红球,她手只轻轻一挥,擦过碳粉之上,一小撮火焰便冒了出来。

“月世子也自是清翟如水,真是让本宫见了不禁汗颜呢。”凤如是浅笑而回,眼神调皮的向他一眨。

“王兄曾言,只有这稀世珍品才配得上公主如此华贵之人。”月修辰如实说道,王兄当初确实如此之说,只是当时他们谁也没有见过皇公主,会这么说也只是源于她的身份,但此时他却是真心诚意的。

“唉,可惜呀。”天纾叹了口气,垂下了手,似有点惋惜、有点扼叹:“我终究是个女子,这心太小,能装的东西太少了,装不进这天下。”

“姑娘功夫亦是不弱。”仅凭她这一招所含劲力就不容小觑了,虽是很直接的一招,但他若是提剑去挡恐怕这精钢所铸的宝剑也会尽折于她的树枝之下。

身子一转,四下张望,那个翩翩公子也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人潮攒动的街上如何也看不到那抹颀长的身影,心下有些失望,不是懊恼那些钱,而是后悔刚才怎么就没问问那位公子的名字呢,人海潮潮,她如何才能找到他呢。

“这小家伙真是可爱呢。”如是一边夸道,一边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抚着它的脑袋,片刻之后不由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两只里面最终只能活下来一只。”

琵琶声渐起,穿过喧闹的人群,在空中兜兜转转,丝竹之乐缓缓响起,周围的人顿时都噤声了下来,屏息盯着莲台之上。

花樱怪笑的瞥了一眼如非,然后咳嗽了两声正经道:“不知公主殿下能否赏个脸陪我下一局呀?”

“儿臣见过父皇。”如是从画上收回视线,走上前去,裣衽施礼。

“北雪领命。”他抱拳领命,头低垂着,徐徐晚风扑打到脸上,再抬时,眼前的紫衫女子早已离去。

“也只有你这丫头才敢在我王宫内随意来去,换成别人怕早已被乱箭射死了。”他的双眼碧蓝如海,清澈的不染一丝杂质,眼神似落在夙灵身上,但彷佛又穿过了她的身体,落在遥远的另一端,每每看到他的那双眼睛,夙灵的心中便是一阵绞痛。

“男人又不是神人,当然有其脆弱的地方,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神经是钢浇铁铸的。”夜引幽睁开眼,笑语中带着一丝调侃。

只是突的一股寒气直从颈后逼来,夹杂着凌厉风势。

双眉微微动了一下,仍旧是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