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南木然的撑起伞,慢慢的走向学校,雨点忽然密集的落下来,风也更紧了,在这么鼎沸的世界里,她还是清晰的听到了心底的支离破碎的哭泣。

“好的,谢谢。”

宋佳南想起有一次跟苏立讨论的迈克尔•杰克逊的歌,苏立用华而不实来形容,虽然她有些微词,但是听多了爱尔兰的音乐,真的觉得流行不一定可以永恒。

最后两道题目照样是老师的杀手锏,宋佳南无奈的趴在桌子上愤恨,这么难的题目去考爱因斯坦算了,拿出来难倒我们真的很有成就感吗?

门锁轻轻的转动,满头大汗的中年妇女拎着几包塑料袋进门,宋佳南看到她连忙丢下手里的笔跑过去,“妈,我来帮你。”

“嘿,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个挺般配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哦,不过看他们两个走的倒是挺近的,好像有点这个感觉。”

班级骚动一片,早有同学背好坐在座位上不耐烦的看教室后面的钟,有人故意把书本掀的劈哩哗啦,小尺文具盒不约而同的掉在地上,班级里几个坐在最后的男生喊起来,“下课了,别的班都放了,食堂没饭吃了,车取不出来了。”

“啊!物理真的超级的难呀,刚才问了很多人都说没考好,哎呀,不管了,明天我们拍毕业照,然后定在火锅城聚会,你去不去?”

她想了一会,“好呀,不过到时候你打电话给我吧。”

张静康很兴奋,“行,没问题,到时候我电话你,大家一起去火锅城。”

花花绿绿的毕业留言簿捧在手上,女孩子终于脱下厚重丑陋的校服,换上轻盈的裙子在人群里找同学留言,宋佳南签到手软,有些无奈的跟一旁的同桌说,“感觉好像生离死别似的,我写到最后都词穷了,都是负担呀!”

那个女孩子腼腆的笑笑,打开自己的留言簿,也颇有感触,“没高考前,大家都是地下党似的签留言簿,那时候多狂热呀,还被班主任逮到好几次,可是现在好像都没兴趣了。”

“那时候是压抑的快乐。”宋佳南如是总结,“还好我对这个没兴趣。”

女孩子侧着脸往花坛那边看,半晌忽然问道,“宋佳南,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签名的人,就是你从来没有说过话,那个人也许也不认识你的那种?”

她愣住了,苏立的影子第一个跳到她的脑海,几乎是条件反似的她的目光不由向八班投去,却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影,她慌乱的接口,“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怎么可能呢。”

女孩子略微有些失望,这时候班主任走过来指挥他们,“大家先按高矮站好了,马上要拍全校毕业生的合照,到时候眼睛都给我睁开来,别照成个瞎子。”

宋佳南个子很高,只好站在女生的最后一排,后面男生认识她,跟她搭话,她无意中往上看了一眼,在队伍最后面的最边角,苏立穿着一件白衬衫,手着口袋,下巴微微抬起,好像是在看天空的样子。

天空中有大片大片的云朵,在苍穹上极速的流动,白衣男孩子淡然忧郁的气质恰如其分的融进这片无声无息的天海中,她的眼里似乎只有苏立那么多,只那么一秒钟,宋佳南突然不知道用什么情绪来应付,只能硬生生的转了视线。

心,慢慢的开始隐隐的作痛,她永远都不可能那么明媚,去配上这样一个忧郁的天空。

只能让时间把记忆慢慢的抚平。

半个月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开通高考热线那天,宋佳南彻彻底底的失眠了,宋家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宋佳南高考发挥正常,而且似乎还要好。

电话接踵而来,都是同学来打听分数的,宋佳南一边礼貌的应付一边安慰别人,今年理科几乎全军覆没在物理上,文科分数第一次赶超理科。

她忽然隐隐的开始担心起苏立,可是手边再也没有了他的联系方式,只好暗暗的留心理科班同学的口风,寻思填志愿的时候去打听一下。

可是她没等到学校统一填志愿,远在新加坡留学的表姐让她去旅游,所有的志愿都由宋妈妈包办,好消息坏消息陆续传来,段嘉辰填了本市最好大学的建筑系,是原来班级第一名,而很多原本成绩很好的同学,一落千丈。

几家欢乐几家愁,可是始终没有人提及苏立的消息,等她回来时候,录取通知书到了。

她是在一个烈日炎炎的下午去取通知书的,校园里空空荡荡的,办公室还有值班老师在辛苦的登记通知书领取情况,她报了名字,那个老师立刻就笑道,“原来是你呀,今年我们学校就你一个中大的,考的真不错。”

老师转身进了资料室去取她的ems,宋佳南探过身子看登记表上的名单,段嘉辰已经来取了通知单,果然是那所大学,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老师就把ems递给她,然后在登记表上写,边写边说,“今天就两个人来拿通知书,天太热了,早上是一个男生,对了,是人大的,考的也很不错。”

宋佳南礼貌的笑笑,顺口就问,“老师,他叫什么,没准我还认识呢?”

老师草草的看了一下,“哦,叫苏立,这年头,姓苏的还不多。”

学校是新校区,后面就是大片的郊区的田地。

不知名的草长的有半人高,路边长满了叫做双姜草的野花,叶子和花都可以吃,生命力极强,随处可见,暗红和枯黄交织,夏日仿佛透出一种秋意的颓废。

道路两旁的木板栅栏,攀爬了油绿的藤蔓,宋佳南在野地里奋力的奔跑尖叫,惊得篱笆上休憩的鸟雀飞离而去,扑哧,在空中漾出一圈涟漪。

她跑累了,累极了,很多年的压力忽然一下子全部释放出来,夏日的风热浪滚滚,晒的她满脸通红,忽然间她想起苏立,还有人大,还有自己,一南一北,恰好背弛。

眼泪忽然毫无预兆的落下来,然后又很平静的停止。

仿佛这些年华都是一场梦,和苏立的一切,都是没有开始的结束。

很久以后宋佳南忽然想起那个男生的时候,终于领悟,原来他便是她所有年少时光里唯一不能圆满的遗憾。

那些低头的疏离、抬头的仰望、郁冷清的眉眼,她所有青涩年华的记忆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