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争的是宠,是子嗣,争的,是千万年来女子能得到的至高头衔,可曾想过,这一切,到头来都归于尘土,又有什么意义?

她是天门关周大将军的女儿,从小长于军中。

梅嫔身边的岳姑姑出现在门口,她手中端着福寿镶字漆盘,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他畅快的笑声,传到了大殿外,太监宫女们不由面面相觑。

他看着惊愕的瞿云,笑道:“瞿卿你忘了,朕的鼻子可是患过怪病,隔着十丈远,便能闻出母后院中的天蓼花。”

她极为失望的叹了口气:内力增长非常缓慢,和前世那一日千里的进程,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招式的领悟通彻透明,可要是没有强劲内力,根本无从施展。

她在左右侍婢的搀扶下,仿佛弱不禁风,只那眼中的得意笑意,明晃的耀眼。

永嘉十二年的春天甚是邪异,才二月里,天气就忽冷忽热,变个不停。福寿宫里老太妃生受不住,终于薨了。几日后,皇后又卧病在床,太医们天天会诊,总不见起色。内外命妇一起陈说,太后便请了国钦寺的慧明禅师来讲经祈福。

听完晨露的简单解释后,她不再如前日一般哭泣,慢慢的,居然笑了。

那平静的笑容,多少有些诡异——

“你又一次救了我,我真是没用。”

她笑厣如花,很是灿烂:“这些女人,不害了我肚里的龙裔,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语,最初的童稚纯真,荡然无存。

“我死了两次,终于想明白了——我不想死,我绝不能让她们害死!”

“谁再想害我,我必要让她付出代价!”

往日秀丽稚气的脸,在这一瞬间,微微扭曲。

一如,后宫中,其他后妃。

第一卷第十二章星坠

第二日早上,晨露起的稍有些晚,今天她是下午当值,刚刚梳洗完毕,瞿云居然来了。

他绕过前殿,来到这清净院落,不由感慨:“原来还是你这最为幽静!”

晨露亲手煮了茶给他,却见瞿云慌忙摆手道:“饶了我吧,我还想多活两年——经你手调制的食物,实在难以下咽。”他端起瓷碗,轻嗅了一下,苦笑道:“果然……你又用烧过头的水来煮茶,这样的涩重,除了你,别人绝难做出。”

晨露不禁羞恼,晶莹面容上生出一层淡淡绯红,一把夺过茶盏,嗔道:“不想喝就别喝!一个男子汉,还这么婆妈挑剔!不想想在山上,都是你做饭的……”最后一句,声音越说越小,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瞿云哈哈一笑,灵巧的夺过茶盏,一边躲闪着晨露,一边喝了一大口,这才满足的叹道:“这才是你的独门手艺啊!”

在这里,他兴致很高,人到中年的儒雅稳重,似乎都消失无踪,仿佛岁月不曾流逝,他和她,仍是师父门下两个爱斗嘴的弟子。

“对了,我记得你也有个小丫鬟服侍的,怎么让你亲手做这些琐事?”

“饮食方面,我不愿任何人插手。”

晨露只是简单答道,那声音中微带的一丝异样,却让瞿云瞬间明了,二十六年前的那盏“牵机”,在她心里,留下了怎样的噩梦。

逝水如斯,岁月永不停留,他们,也早已不再是,那无忧无虑的少年男女。

他叹了一口气,换了话题:“小宸,你真准备插手梅嫔的事?”

晨露无奈道:“我并非同情心过剩,也不爱淌混水,不过你家皇上让我住在这,就是为了让我就近保护她,为了博得他的信任,我才不得已管了这事。”

“小宸……这样很危险!”

晨露冷笑道:“若是要向‘她’复仇,什么法子都是危险的,在这里,皇帝反而能成为我的护身符。“

瞿云叹了口气,知道劝不住她,只得拉过她的手,以自身真气,引导她那微弱的内力运行。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保障。

一番劳动,两人都额头见汗,晨露自觉得益非浅,苦笑道:“看来这具身体还真不练武的材料……昨天在御花园里,我在牙牌中贯足真气,也不过让人微微吃痛,真是无用!”

她把昨天的情况又说了一遍,很肯定道:“我不会看错,那个侍女掌心那道红印,分明是极北摩诃教的‘冥焰掌’,若是被她按住腰间穴道,梅嫔晚上就会小产而死。”

她有些愤怒——只因为宫宴初见时,她对周贵妃,这有着魏晋气韵的女子,颇有好感。

那样从容不迫,英姿飒飒的女子,竟也和那群争风吃醋,构陷暗害的宫中妇人一样……

她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你还是把这件事汇报给皇帝吧,估计两边的侍女都会缄默不说——也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差事有多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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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淅淅沥沥竟下起雨来,晨露撑起一柄水墨描绘的纸伞,走出院门,看着满地青翠欲滴,她撇开平日的院门,从侧边小径绕行。

一直走到前殿侧厢的位置,却见岳姑姑领着一个中年妇人,贴着廊下,又轻又急的走着。

她有些惊惶模样,不料一抬头,却见晨露正在眼前站着。

她很不自然的笑了笑:“尚仪大人下午当值吗?”

未等晨露开口,她又笑,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妇人:“这是前头的老宫人,娘娘想问问她一些古记掌故,也好避开忌讳。”

晨露不置可否的扫了那妇人一眼,那走路姿势、那身匆忙而就的宫装,就显示出蹊跷。

再看她手里,有一个包得方正的物事,倒象是个小箱。

她不动声色的寒暄几句,这才离开。

一盏茶后,她来到梅嫔的寝殿外,贴着窗棂,小心地把窗上轻绢挑开一条逢。

只听得里面一个妇人声气:“娘娘容禀,您的身子并不要紧,不过是虚寒内蕴,肝气有些郁积,吃些药就不妨了。”

梅嫔有些不耐道:“这些话太医也会说,我想知道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