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不去俱乐部。”傍晚,陆黎拿着手机站在蛋糕房前打电话,“对,你找他就好,我吩咐过了。”

陆黎很沉稳,或许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发型十分清爽,穿着非常修身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加黑色领带,袖口处露出白色里衬。扣子扣得很全,直到脖子。却莫名透着一股子禁、欲的气息。

“啊——保密。到时候就看到了。”陶悠笑眯眯,眼睛都弯起来,朝看台上最鲜艳的一副五星红旗看去。明天的表演赛,是她送给家人的礼物。

很久很久之前,朱晓担心陆黎年少进入娱乐圈禁不住诱惑时,的确这么说过,原话是:“恋爱还是要慎重的,对方不需要多漂亮,不需要多聪明。结婚的对象一定是那种,一想起要和她共度余生,面对家长里短的琐事,你还特别愿意特别期待的。约会时候,一想起能够见到她,都觉得连路边的冰碴子都特别可爱。我当年跟你爸一起时,就是这种感觉。”

“嗯,我打算问问队友。上次大家一起买加拿大一个品牌的,感觉不太好使。”陶悠低头继续看微博,她不想抬头了,怕陆黎又亲她,毕竟前座上还有司机和唐静,“这下可好,刚刚一不注意给好几条别人的微博点赞了。”

“这次回家,我看你跟陆黎相处得比以往亲近很多嘛。”朱晓边洗碗边说,“家人之间就该这样。”

卧室里,朱晓从衣柜里拿出裙子,迫不及待地给陶悠看。“好看吧?a字裙——你太瘦了,不适合穿掐腰的。”

陶悠愣了愣。外界似乎很少有人知道她和陆黎没有血缘关系,毕竟陆黎十七岁出道时,她就在陆家呆着了。那时候陆黎接受采访时便提过他有一个妹妹。没有人怀疑这个妹妹到底是怎么来的。

“你忘了我现在近视四百多度么?”陆黎重新站直,慢条斯理。

“因为出去散步闲坐时,她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我身边。”陆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嗯,我妈生日。回来看看。”江甜笑了笑。她看上去成熟多了,也比以前胖一点,留着亚麻色的**头,穿着春款蝙蝠衫外套配牛仔裤。江母倒是老样子,一点没有变。

“受伤了你怎么这么淡定啊?”陶悠凑过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陆黎虽看不见,但还是感觉得到,一伸手稳稳握住了陶悠的胳膊。

朱晓抬头看石英钟:“到九点我就给他打个电话。”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好巧不巧就是唐静。

散场之后,有电视台记者依旧留在场外采访观众。女记者冲着镜头简单介绍比赛情况之后,转身顺手将话筒伸到了正好路过的一个男观众面前。男观众正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走路,面对突然出现的话筒时,显然愣了一愣。

“你怎么知道?”闵民诧异。

“怎么可能不记得?他是我老公啊。”朱晓说得很自然,仿佛陆父从没有离开过。

“谈恋爱?没啊,公司不是不允许么。”朱晓觉得这个话题很突兀。

“……我还有点事儿。”她移开目光。

结果高叔小儿子一回来就发现高翔出事了。他在设法翻进高翔租房寻找看有没有什么会牵扯出他们身份的东西时,被一伙来找毒品的瘾君子发现。这伙瘾君子付了高翔钱,却没有拿到货,顿时以为高叔小儿子是高翔同伙。钱没了货没了自然要报复,这伙人立马把他捆住,拳打脚踢烟头烫喂墨水喂头发喂沙土,完了开车扔乡下路边。也亏得这姓高的命大,很快被一个农妇发现,却精神失常了。

周四,上面通知江甜回队里办理相关手续,但还是希望最后劝她一次。大家都在议论纷纷,为江甜放弃大好前程而不值。然而只有陶悠知道,江甜是劝不回来的。江甜在队里没什么朋友,每天都是独自一个人循环反复训练。就算再喜欢花滑,也架不住这样子长期状态,而且江甜以前压力很大,她要辛苦努力夺冠,很大程度上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江母,为了曾经每天蹬自行车接她训练完回家的江母,为了省吃俭用为她买冰刀的江母,为了几乎把所有积蓄都投入在女儿身上的江母。江母觉得她是为女儿好,然而却也同时给了江甜巨大的压力,她只能不停奔跑,无法回头。而这次受伤是一次契机,多年压抑的自我终于崩溃重建。江甜已经拿到一个世界冠军的头衔,她已经对得起江母了。从此以后,她要为自己而生活。龙子衍从某一方面来说,是她一生的救赎。

“嗯,应该是。”旁边有人给他挪出个位置,他坐下来,“小时候的梦想是当记者,觉得记者可以去好多地方玩。现在算是有机会实现儿时梦想了。”他笑,笑容里却包含着另一种不同的意味,是对生活妥协之后重新燃起的奋发心。“其实洪教练跟我说了,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留在冰上中心当教练,但是……我还是想走不同的路。当体育记者蛮好的。退役之前也有更多时间照顾父母了。这些年,他们为我做的太多。”这话在很大程度是是说给他自己听,自我鼓励。

陶悠知道,陆黎肯定已经从朱晓那里得知了最近发生的事情。然而陆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最近都没什么笑容,而且对她的态度很严苛,像是洪波二代,但是这样子反而让陶悠心里自在一些。于是陆黎不说,她也不提。

幸好,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什么也做不了……”陶悠胡乱地摇头,泣不成声。

“解决什么?”

欧阳妈妈在家里伤心,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换搭档,还是跟陶悠搭档下去该多好。看陶悠现在又回来训练,欧阳妈妈执意让儿子问问陶悠还想不想从单人转双人,毕竟她之前就是练双人的。但欧阳拒绝了。他觉得理亏,什么也没问。但是出来走走,跟陶悠聊几句,让他心情好了很多。以后……大不了跟洪波一样,在省队做教练呐……

她们的关系说不上亲近,毕竟每次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可说远的话,每年因为陆家的关系,还是会见上一两次的。

“快吃吧,都快化了。”陶悠把椅子帮她拉开,心里琢磨着等朱晓旅游回来了仔细问问。

“没关系。我这就买票。就算不能坐同一班,时间差不多就可以。”方可瑞还是急匆匆的样子,不等陶悠回复就点开手机进休息室订票去了。

吃完饭,有车的同事搭上几个顺路的,其他的坐出租,走之前都纷纷祝陶悠早日拼进国际赛车拿好成绩。陶悠很感触,真诚地挥手送走最后的同事。夏天晚上凉风习习,陶悠不想坐车,打算走路回家,而丁姐也留下来,她家近,打算跟陶悠一起散步回家。

“你谈恋爱了?”龙子衍一把拉住她胳膊,很是精准地抓住她话里的要点。

“她喜欢,所以很上心。”陆黎接过外套穿上,“吩咐司机开车。”

“你别转移话题。他为什么在那里?做卧底吗?”

那么,他的战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戒毒……不不不,没这么简单。楚熠跑到戒毒所假装吸毒者——

“可能快了。”陶悠把她拽回来,“那是我妈。”

“啊——陆黎!陆黎!啊啊啊啊啊啊啊!陆黎——”

“是啊。家里的冰箱不怎么制冷了。正好我想要这种双开门的。”陶悠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致勃勃的样子,“合作方会送,是不是?”

“还喷气式阿姆斯朗特炮呢——哪儿跟哪儿。”节目组最潮的后期总监说道。

陶悠开始怀疑整个世界。她决定回去看看陆黎的电视剧。

“龙子衍。”陶悠没管他,点开新的语音。那边突然很吵,龙子衍正说着鸡翅什么的,旁边有个陌生的男声在笑着大声问“龙子衍你女朋友吗”,然后一阵稀里哗啦,貌似手机被抢走了。微信自动跳到下一句新语音,依旧是刺啦刺啦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背景音,男声笑嘻嘻的:“弟妹好弟妹好”。

马上就大四,除了写毕业论文,就是要找工作了。陶悠自己的想法是留在那个业余滑冰机构,如果做职业教练的话,收入也还不低,只是往后就没有什么升值空间了。然而她却喜欢回到冰场工作。

“这家住着个孤寡老人吧,而且腿还有毛病。”陆黎示意她看墙角泥糊糊的一副破拐。

“鸡爪卤得不错。”趁着说话的空闲,龙子衍给陶悠夹了个鸡爪。鸡爪放在最远的桌边,他稍稍一伸胳膊就够到了。

不对啊!

朱晓一看儿子身上的衣服被划拉得到处都是口子,脸上涂着油彩,手被拷在背后勒出了很深的印子,因为旁边的演员还记不住台词,一遍又一遍地来,凄惨得很,当即就眼眶发红,转头出去不想再看下去了。

到现在有两个男生追求过她。第一个是刚刚进校时,正好迎接新生带她去报道的学长。只不过学长在请她吃饭看电影几次无果之后,立马转换目标跟另一个学妹在一起了。第二个男生,就是打电话来的赵洋。

龙子衍最近很少跟陶悠见面。陶悠是突然发觉他把头发剃成了板寸,然后天天早出晚归地上学,也不逃课不去网吧了。她想了半天,也只能是归因于龙子衍突然想开要好好学习了。饭桌上,龙子衍表情并不好看,靠着椅子一晃一晃,手里还拿着筷子敲碗叮叮当当,被王英悄悄在桌子底下踹了好几脚。

陆黎直接打断她。“我家还有十年房贷呢。你过来也是还房贷一份子。”

“过去的事也不提了,毕竟都过去了。说说现在,”陈主任又开始悠闲地喝茶,“你跟欧阳搭档挺长时间了吧?你这段时间又是骨裂又是兴奋剂的,还刚刚进了派出所,可连累欧阳不少。禁赛一年……咳,我给忘了,你已经解禁了——昨天我还打发走一批记者,要采访兴奋剂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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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悠估计得没错。她守在那巷子的另一端,过了二十几分钟才远远看到高翔一边咳嗽一边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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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过具体怎么落实吗?”陶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