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今日就去?”

下面吵的如此激烈,萧将军却浑然不在乎他们在争辩什么一般,裘勇反复恳请将军做决断,可萧绎却没听进去,从窗边收回眼神,冷冷道:“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他轻轻的离开她的唇,抚摸着她的发丝,声音嘶哑的低沉,“婳儿,回去我们便成婚吧?”

他的手下手里拿着斗篷,绳索,还有一团棉布。

是夜,轰隆隆的响起了雷雨,船舱下更是阴暗潮湿了,沈婳被这一声惊雷炸醒,周围黑漆漆的看不见五指,小儿却依旧睡的香甜,可是不一会儿,又是一阵惊雷,竟是比之前的雷声还要大,船似乎也没有之前行事的稳当了,晃晃悠悠的颠簸,沈婳这几日本就吃的不好,差点颠簸的胃里翻滚,连紧剩的一点点吃食都吐出来。

裴琰紧勒缰绳,翻身下马,他的脸色不算好看,也不知是因为身体孱弱还是其他,面色泛着一丝苍白,近乎就要透明了似的,“阿妤。”

待沈婳洗漱完了,萧静妤坐在客厅正好喝完一杯碧螺春,还在对旁的红玉羡煞似的说大哥果然偏心呢,好东西都送麒麟居,虽是这样说着,脸上的笑意仍然不减半分。

端盆子的丫鬟瞧了瞧四周,看没人注意这个角儿,又耐不住交好的打听,只压低了声音道,“咳,这事恐怕是真的。刚才我进去端水的时候,老夫人,侯府夫人,还有世子都在,脸色难看极了。我出去的时候就听的老夫人动气的让玲儿姐姐去国公府叫人来将世子夫人接走呢,说侯府要不得这样不守妇道的儿媳。”

黄氏不甚在意,听她这么问的,倒是嗔了一眼,“婳儿妹妹这么说岂不显得生分了,你来府上日子不短,合该是一家人时常走动,偏生生了一把懒骨头,倒是躲了起来,瞧这皮肤养得顺润透白的。”说着竟还亲昵地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今日显得尤为高兴。

萧静敏也不知姐姐心事,二人平日打嘴的时候居多,但血亲的胞姐感情是如何也切不断的,她拉着墨兰一块来劝说,“姐姐就忍忍吧。”

“好啊,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嘴巴真是厉害的很,看我今个不教训你下,还真以为这是你沈家呢,如此嚣张。”萧静柔最听不得别人戳她庶出的痛点,此刻便要扬着手一巴掌打过去。

“来人,将老夫人也送回去歇一歇吧!再请个大夫来看看有没有哪里不舒坦的。”

她灵光一动,便故意透漏自己是女儿身,并谎称自个儿是这船货物家主的夫人,因为吵架才跟着商队离家出走,所以便写了信,让自己的“丈夫”来赎自个儿,还有其他的船员,一般海盗干完一票便是不会做这种勒索的事情,以免给自个惹上麻烦。

宋子郡一喜,“我知道一个地方,我带贤弟去,贤弟还记得我应过你的一句话么?”

少女渐渐体力不支,连跑都跑不动了,走投无路之际,两眼泪汪汪的噗通跪在地上,不管不顾的抓住一人,“公子,求您救救小女子吧。”她面前男子穿着一身锦袍蓝衣,尤其是腰间那枚碧玉藤花的玉佩十分显眼,依旧是格格不入。

虽然沈婳一身气势凌厉,但也的确实力悬殊,旁观者只觉得俏公子这以卵击石的勇气可嘉呐,胜算不大。

“姬递过来让我闻一闻?”萧静妤起身,优雅的走过去又施展了簪缨世家公子哥必杀技,她容貌不像沈婳生的绝美,让人总有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距离感。

萧静妤兴致颇高,还搭了腔,“说不说亲倒是不知,不过我瞧是婳妹妹惹了不少桃花债吧。”她用扇子推了推沈婳的脸,示意她瞧在一处首饰摊前挑选簪子的妙龄少女。

萧瑞扶着额头痛苦的道出了实情,原来她对其他女人都不行,唯独那副画中的女人能让其有感觉,丈夫的这种怪癖就像晴天霹雳一下子劈中她这个闺阁教养的嫡女,仿若轰雷声,振的她一时惊诧的不知所措。

她抬起腿慢慢的走过去,俯瞰着药浴里的红玉,她的脸色毫无生气,被药浴浸泡过的肌肤都泛着一层不自然的青紫色,像是被腐蚀了一般皱巴巴的堆积在一起,面上更是露着痛苦之色,意识不清时还会疼的低低出声。

例如南方杭州的一条湖泊,书中记载是那个下游之地是阳湖,实则不然,上游的才是阳湖,下游的是月湖。

萧绎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目光一定,瞧见了什么似的,只见就捧起了她枕边的一本“君山集”,“表妹昨个儿乏累,可是又瞧这本书睡晚了?”

临到离那唇只有一指肚儿的距离,萧绎暮然一顿,却向上挪去,唇只落在沈婳额间的碎发上,他俊美的容颜忽而露出一笑,落下一句话便将她轻轻放下,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来。

“七千两。”

周嫣嫣捂着脸颊哭的厉害,周夫人便紧着声音惶恐道,“小女尚小,一时口不择言,还望公主和郡主莫要怪罪。”

众位夫人们也纷纷附和,在魏夫人的眼神示意下,有人便想扯了话题引着魏夫人与公主认识,可是这位娇儿的公主却是兴致不大,一双碧水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入口处,心不在焉的失了魂一般,喃喃道:“将军怎么还不来。”

萧绎隔着薄被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又跟爹爹讲条件,明日不行,我们要回家,下回。”

“要是我残废了,那我正好要赖表妹一辈子了。”

沈婳安抚不了煜哥儿的情绪,瞧着煜哥瑟缩的一颤一颤,心疼的一揪,便对着木葵和坠儿道,“你们看着点煜哥儿,我去请表哥过来。”

沈婳听到这句便觉得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意味,扭脸不肯再吭声了,萧绎却忽而伸出手摸了摸表妹的脑袋,轻轻柔柔的放下手后,这一动作引的其他少女不由的想要看看萧将军宠的人是谁,也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声,传来传去大都说萧将军带的是侯府长女。

几人纷纷顺着声音瞧去,便瞧见一个头戴宝石缠帽的异族男子笑着走过来。

沈婳意会一笑,揉揉小麒麟的脑袋也低着声音回道,“你爹爹好好的,不用哄!不过是年纪大了多了些惆怅,想明白就好了,再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就算哄也没用!”

萧绎瞧出沈婳的疑惑,直接道:“她母亲便是今日离开的,这是他过的第一个生辰。”

是划伤了大梁杀敌无数,战场上无往不胜,赫赫有名的萧大将军?还是那张让湘云公主迷恋到非君不嫁的京中第一俊脸。

萧将军别有深意瞥了一眼黄氏,“今日可不行,二弟还是要清醒些的好!”萧将军话是这么说,心里可不想喝的醉醺醺的见小表妹,姑娘家的哪个喜欢近身带着酒气的,倒是自律起来,反正今日便是不喝。

萧绎与萧瑞的画像,陈氏与黄氏的态度,墨兰的狠话与府里世子的传言,煜哥儿梦境……如同一颗一颗的珠子,被串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墨兰话说的明白,木葵盯着她瞧,心中暗忖,她这样子应该是吃了苦头,给自个儿个台阶下,与表小姐示好吧,正如她所说的不至于傻到再泼洒一遍,因为就算她再洒一回,她也是防备着呢,也便没有强夺,笑嘻嘻的彻底松开了,退到沈婳身后。

若不是脸盘相似还真瞧不出萧四是从这林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沈婳早就预想到了这样的结果,根本不甚意,只觉得萧静柔即为庶出,如果能学了这姨娘的半分性子,也不至于人前人后让人笑话了去。

沈婳扯了扯嘴角,三岁小孩能有什么事情,不过倒是没有多问,沐浴后涂抹了香膏润肤,换了身轻薄的睡衣,让其他人也退出去都去休息,她不让任何一个人留下来守夜,夜里渴了不过是几步路倒点茶水。

“在妹妹的家乡若是远方来了客人,偏巧还是莲花开的季节,便会请家中福相最好的人乘小船去莲中折一只最大的莲蓬,摘下后亲自拨给客人吃,莲子有心,所谓福至用心,处处是福。”

沈婳立即轻笑,“静柔姐姐可别过意不去,妹妹刚才也多有得罪的?”

虽说最后是以刀剑逼迫这些将领低头,但当时的一句话却问的他们各个哑口无言若我萧绎当时救下的是你们的妻儿,各位将军可还会提着剑私闯进本帅的营帐?

而她那日能瞧出小麒麟是假中毒,便是替换热帕子后,他们父子二人齐齐消失。

虽然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海妈妈如今想起来竟觉得还像昨日发生的一般,她记得那时候有一小儿误闯了迎亲的队伍,那人跃下马背便将那小儿毫不犹豫的护在怀中硬生生挨了马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