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取出一本《圣经》交给我:“我想把这个交给他。”

邱伟不放心,再次叮嘱我:“这借钱的事儿,人借了是给面子,不借也不欠咱的,你可千万甭发脾气。”

“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到你。”他慢慢拨开我的手,“对不起,我是个警察。”

“哎赵玫你没事儿吧?”邱伟心虚地碰碰我。

我听到他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地说:“玫玫,假如我有结婚的机会,我不介意娶你。”

小时候我用这种剃须刀给我爸剃过胡子,有时候掌不住劲儿,就会在他脸上割几个小口子。但今天我属于超常发挥,没有一点儿技术失误。我熟悉的俊秀容貌,一点点从泡沫下现出原形。

即使知道绑架杀人是骇人的罪名,我在这一刻还是轻易原谅了他。人总是倾向帮亲不帮理的,事情一旦轮到自己的至亲身上,是非对错全部作废。我只是恨他不该如此自私轻率,就算他心中没有我的位置,至少也该为他的母亲考虑一下。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我用力点头,收好名片下车,提着行李走了几步,想想又拐回去。

他没有理我,却抓起我的手,举起来凑在太阳光里,眯起眼睛细细端详。我的手指是纤细的锥形,没有明显的关节,从指根开始,越往上越细,指尖的血肉,便在阳光下幻化出一片红光。

“您费心您费心,谢谢您了罗姐!”得到罗茜大包大揽的承诺,老钱象听到天籁佳音,感激得点头哈腰。

“关她的事,关她很大的事。”我紧咬着牙关,感觉自己脸都扭歪了,“就是她想让他死,因为他不要她!”

“什么事,你有什么事?”他坐下来,完全顾左右而言他,“今天的蛋煎得太老了。”

这天是个周五,他下午五点半打电话回家,嘱咐老钱晚上没事呆在家里,尽量别出去。

他有些尴尬,伸手按住杯口:“别胡来,这儿没你什么事儿!”

我耍赖不肯起身,等着他来扶我。

“你走吧。”我苦苦哀求,“你一个人走,找到人再回来,不然咱们两个都要死在这儿。”

“跟我说话,听见没有?”

我眼泪都要下来了,脑子稍微一走神,就摔了一跟头,滑雪杖摔出去十几米。

“花了,花在生活费上,账单上有。”

“哎哟玫玫,小孙对你可真不一般,以前他从不留人过夜的。”他摸着头顶稀疏的头发,笑得脸愈发像个小笼包子。

我亲亲他的脑门表示嘉许,第一次,在他面前我完胜。

汹涌的泪水流出来,胸口象有把锋利的小刀在切割,我觉得喘不过气。

这一刻我几乎怀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总是跟我说:你自己的功课都管不过来,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

“对不起,安德烈。”

我瞪着他,不肯挪动。他又不理我了,重新闭上眼睛。

我的腿开始发软,简直拉不开步子,想起当日遭遇,依然手脚冰冷。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方才吃得太急没感觉,这会儿才感觉到实在吃多了,胃部象个铅球沉甸甸地往下坠。

“我不会怪你,”他追上来说,“他长得那么漂亮,没有女孩子抵挡得住。我见过的中国男人,很少有这样整齐的。”

“嗯。”他原样还给我。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孙嘉遇做的竟是这一行,一直以为他是进口批发商。

孙嘉遇帮我把维维抱进卧室,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上。

我只好冲他笑一笑自我介绍:“我叫赵玫,这回签证的事儿,太谢谢您了。”

那人显然被我泼妇似的发作给吓了一跳,倒退两步躲避着包中四散的杂物,也换了中文回应,“哟嗬,挺秀气一小姑娘,怎么这么泼呀?走道不看路,你还有理了你!哎哟,还打人,你信不信我还手?”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那么你呢?”牧师转向瓦列里娅,“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瓦列里娅羞涩地低下头:“我愿意。”

祭坛下安静的人群起了一点儿小小的骚动,显然被这场面触动。

身边的老太太抽出手绢印着眼角,“真是美丽,对吗?”她抽泣着问。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脸上痒酥酥的,似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爬过脸颊。

“美丽的人,美丽的爱情。”老太太还在感动中继续。

忽然间我无法忍受,旁人的幸福简直让我嫉妒得发狂。我站起来快步离开教堂,并没有看到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和亲吻的场面。

站在教堂外的街道上,我仰起头假装看着天空,其实是为了隐藏满脸的泪水。

对面教堂的穹顶,此刻正映着日光璀璨生辉,一侧墙壁精致的石雕上,大天使长加百利的衣襟似在轻风中飘荡,白色的鸽群低低掠过晴空,这平时司空见惯的场面,却让我心头异常柔软。因为往日再平常不过的的清平安乐,早已变成我心中最深的奢望。

十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从市场下班回家,转过街角,眼看家门在望,忽然听到路边轻轻两声车号。

我回头,一辆鲜红的欧罗巴跑车在身边停着,车窗摇下来,罗茜对着我笑一笑。

“上车来。”她的声音不容置疑。

她领我去的,是那家旧俄罗斯风味的私人俱乐部,孙嘉遇经常带我吃饭的地方。

我们一落座,就有熟悉的领班凑过来为她点烟,亲手捧着菜单请她点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