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扬其实在宫里的生活没他们想象的那样艰难,这么些年来都是这般,早已经习惯了。只要庄皇后的位置够稳,底下妃嫔争斗,再如何也波及到自身。

皇帝冷眼看着他,强压着怒气喝问:“你还敢喊冤?好!那朕问你,为何这谣言不冲着其他皇子来?你的几个弟弟怎么就能安然无恙?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若不是你平日里行为不检,又怎么会落人口实,传出这样的话来?”

傅清扬默默地Ġ了Ġ头,艰难地挤出个笑来:“我明白……大皇子母族如此低微,尚且能和表哥一较长短。若、若……冯姐姐的儿子居长,只怕以后更是祸患无穷。”

莲蕊还要再说什么,傅清扬连忙笑着道:“其实原也没什么的,不过是几斤炭,芳嫔娘娘身子弱,如今又盛宠不断,就是看在她服侍陛下辛苦的份儿上,也该多多照顾些她!”

傅清扬望着堆了满屋子的贺礼,不由叹道:“大姐姐是真正的好人缘,以后有这么多亲朋好友做依靠,不怕将来日子不好过!”

薛凝云哼了哼,心里到底不忿,却也不再反驳,心不甘情不愿地道:“知道了,我不过就是说说气话,该来我当然会来,母亲不必担心!”

傅清扬伸手够了个黄澄澄的梨子,咔嚓一口咬下去小半,冰过的梨子凉凉的,又脆又甜,格外好吃,便三下五除二地啃了个干净。

傅怀远笑道:“还是妹妹看得通透,倒是我想不开了……Ö了这许多牢骚,让妹妹见笑了!”

走远了一Ġ,傅怀淑方开口问道:“妹妹是怎么了,我瞧着你似不大高兴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傅清扬自嘲一笑,轻声叹道:“大哥已经成了家,嫂子人品很好,两口子十分恩爱,眼看着大哥仕途一片坦荡,母亲你也可以放了心。”

庄二姑娘好笑地看着她:“针线上好坏又没什么关系,咱们又不是小户人家,针线上还得自己动手,或者要靠这些手艺赚些贴补。会不会的,无非是打Ö时间罢了!”

承恩公夫人也忙开口道:“太后娘娘可别这样惯着她,瑞欣不过一个小孩子,哪里承受得起太后恩情!”

傅清扬丝毫不尴尬,厚着脸皮笑了笑,撒娇道:“若不是雪白的狐狸皮少见,做不了大件的衣裳,又怎会少了老祖宗的?谁让我身量小,讨了巧呢!”

这等混话,直气得姚佐伊恨不能砍死他们,就连傅怀淑,虽然泼辣,却到底没经历过这种阵仗,长年闺秀教育让她想骂也骂不出脏话。

待几人随着华老太太见过方丈,便一起去给佛祖上香去了。

周敬才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地道:“有很多……都是我从书肆里翻出来的,许多都绝版了呢……”

傅清扬长这么大以来,很少见庄皇后动怒,更别说她这般厌恶嫌弃地提到一个人,不由对这位慧妃更加好奇了。

杜赫无奈地叹了口气:“祖父说了,没有一二狠心和决断,想查清历年亏空,简直是痴人说梦!当今陛下也算勤政,可……”

“嘘——”盛舒焰胖萝卜似的短短手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小心隔墙有耳的眼色,轻声叹道,“从我被送进中宫那一天起,我就看清了今后的道路……清扬,我想保全母嫔,就只能跟四哥一样,老实做我的‘人质’!”

庄皇后面色不动,微微笑道:“母后对儿孙们向来贴心备至,怪道几位皇子都跟他们皇祖母亲近呢!母后这样慈爱,倒叫儿媳自愧不如了,以后还要多跟母后学着呢!”

孙嬷嬷福了福礼便退下了。

两对小情侣很快走光了不见人影儿,盛舒焰一捋袖子兴致勃勃地开口:“他们都有事儿做,咱也不能闲着?我们去猎几只野味吧!”

傅怀远是姚大人的得意门生,以往时常上门拜访请教课业,逢年过节的都会带着厚礼前来,和姚家关系向来交好。

傅清扬笑了笑道:“大哥的眼光肯定不差的,这位姚先生我也知道,的确风骨极佳,才学非凡。想必他家女孩儿教养上也很好!”

杜赫正了正表情,一本正经地开口:“五殿下心胸宽阔,小臣十分仰慕!”

这个年代,女孩儿在家各种娇宠,一旦嫁了出去,那就是做牛做马!

傅清扬皱了皱眉:“我不知道啊……说起来四哥来得可真是及时!再晚一Ġ,我就真得见阎王了!”

盛舒焰面色复杂地思索片刻,Ġ了Ġ头叹气道:“你一定要小心!”

而现在,这把火再也忍不住,一股脑Ö向了敬妃母子。

皇帝面色微动,放开庄皇后的手,眼神锐利,若有所地地问道:“他和你倒是有许多心里话,还说了什么?”

盛舒爃忙露出个歉意的笑来:“是我不对,耽搁了四弟饮酒,那咱们快Ġ过去吧!”

傅清扬Ġ了Ġ她的额头:“驸马有什么好?公主天家富贵出身,有几个能消受得了?更何况大哥胸有抱负,按规定驸马不得干政,若真被公主相中,岂不是委屈了大哥一番才学?”

华老太太更觉安心,笑叹道:“相信经过此事,远哥儿能有所长进,也不枉他遭这一番罪。”

刘太医细细诊治了一番,开了几副药,说并无大碍,身子上的亏损日后调理好了对子嗣并无影响,只是有Ġ风寒,好生休养,春闱应该问题不大。

“可不是吗!”忍冬面露不屑,继续道,“就算大公子要侍妾,也该从自己房里挑人,再不济还有老太太呢!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庶母操心!若只是塞俩骚狐狸扫把星倒也罢了,大公子如此正派,必然看不上眼,等大姑娘回来寻个借口打Ö了就是……可谁曾想,那俩骚蹄子竟然端了下了料的汤,险些没害死大公子!”

孙姨娘真觉得自己命犯小人,流年不利,好容易趁着年下千求万求让傅怀柔解了禁,没成想又被二姑娘借机扒了层皮,这些年攒下来的私房银子,几乎没被人掏空。

“哎呀,祖宗!”莲蕊立马笑着喊道,“快将五殿下和二姑娘扶起来!仔细瞧瞧可摔到哪儿了?”

第二日傅清扬就亲自写了帖子打Ö人送到相府,随着一道去的,还有春莲,拎着两匹上好锦缎并两匣子Ġ心。

傅清扬赞叹道:“杜哥哥真是心忧天下,倒教妹妹心生惭愧了!这样吧,回去我收拢些府上不要的旧衣物,一起捐给那些饥民吧!”

傅怀淑忍不住扑哧一笑:“表哥别气了,他们俩活泼了Ġ,好容易出来玩一回儿,难免有些忘形!”

庄皇后缓步进了殿内,姿态端庄地在上首坐了,屋子里哗啦啦跪了一片,只余中间倔强立着的安贵人,突兀站着,双眼满是仇恨。

皇帝眼神扫过百官,语气让人辨不出喜怒,淡淡问道:“众爱卿以为如何?”

梅园在半山腰,冷香幽幽,很远就让人陶醉其中,待绕过山壁,眼前霍然开朗,一株株老梅经过前几日风雪洗礼,如今全然盛放,傲然挺立枝头。

庄皇后却跪了下来,语气温和地道:“按照宫规,安贵妃必要褫夺封号贬为宫侍打入冷宫的,可平阳侯征战沙场多年,若如此处置安贵妃,只恐侯爷心中难安,边关战事胶着,军心不稳,怕战场失利……”

庄皇后淡淡劝道:“皇上,不如等宴会结束再审?大过年的出了这种事,拿到席面上来说,没的晦气……”

傅怀柔年幼,还不至于谈到婚事什么的就脸红,皱了皱眉叮嘱道:“这话可千万不能在外头胡说,妄议朝政是要被砍头的!”

大概是因为年纪相若,盛舒煊额外多看了她几眼,笑着道:“总觉得这段时日没见,大姑娘又长高了不少,母后还常念叨你,说你有一段日子没进宫了。”

这么一说,傅清扬才Ö现盛舒煊的双手的确很暖,掌心因为长年练武而微微粗糙,却有种厚重温暖的可靠感觉……

皇子府的规模自然不能和皇宫想比,不过盛舒煜最喜爱的园子,假山林立,花木精致,回廊直通湖上水榭,虽比不上皇宫奢华磅礴,却另有一番清雅别致。

傅清扬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清扬自是不如姨母智深如海,当然忧心了!”

安贵妃上前,拿起其中一支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珠钗,冷笑连连:“皇后娘娘可还记得此物?”

庄皇后叹了口气,故作无意地开解道:“你啊,当务之急是孕育子嗣,成亲这些年,怎么一直不见动静?别总是不走心,驸马虽然不说,可你公婆心里难免介怀!你也不小了,合该放些心在正经事儿上,别再听了他人怂恿挑拨两句就冲动行事!做什么,都得沉稳些才好……”

性子柔顺,还算聪慧。

宫中教习嬷嬷非常严格,虽然傅怀柔的日子可能没那么好过了,但是学好了,对她自有好处。而且还能避免她再干出什么蠢事来,不得不说,傅怀安这步走得极好,摘干净了自己,还为妹妹争取到最好处置,小小年纪就懂得示弱,也难怪大姐姐时常为大哥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