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喝了大半碗便不再喝了,擦擦嘴角笑道:“那有什么,总归公主府就在帝都,皇后想她了,只管召她进宫就是。”
不一时,今科主考官员等都到齐了,傅怀远在前,其他进士们紧随其后,一起拜过恩师,聆听教诲,方散开各自消遣。
不过最受人瞩目的,却是行在最后的探花郎,少年面色疏淡,荣宠不惊,灵动双目通透明亮,虽然年纪尚小,但骨架颀长,眉目流转间偶尔闪过的恣意不羁,颇有种风流名士的潇洒风姿,不仅俘获了一大批母爱泛滥的成熟女子,就连那还未长成的小女孩儿,都忍不住红着一张脸暗许芳心。
“娘!”傅怀柔想去掀开她的衣服看看伤势,踟蹰许久却实在下不去手,血迹已经干涸,黏在伤处,一撕必然疼痛钻心。
傅怀安面色苍白,一个字也辩驳不了,哀声求道:“事已至此,只求妹妹饶我娘一命……”
庄皇后示意她不必多礼,关切问道:“怎么了?一大早就听说你家里来人了,这么急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这份旨意传出来,朝堂上立马风言四起。
杜赫不慌不忙地掏出单子道:“做戏要做全,既然在圣上面前开了口,就得做到完善!”
傅清扬摇了摇头,淡声道:“我哪里防备着郡君呢,郡君找来了说些气话,我只当顺着她Ġ就没事了,见她摔了花灯还只以为是小孩脾性呢,谁想得到她小小年纪就如此多的心眼儿?险些我就着了道!杜公子把自己的双鱼灯送给了我,说要拿莲花灯去变现捐款,也许只是巧合罢了,倒帮了我一大忙!”
薛凝云哼笑一声,骄傲地抬起头:“你以为我和别人一般穷酸?来宫里怎么可能就备下一盏灯!”
傅清扬撇撇嘴:“玩了这么久也饿了,我请四哥吃东西怎么样?”
皇帝冷笑着将折子摔在地上:“他这是拥兵自重!瞧瞧他都写了什么?莫非朕还要感激涕零,因为他替朕守着边关抵御外贼!所以朕对他的家事就得胸怀广大包容过错?只怕有一天这龙椅换上他来坐朕还得对他三跪九拜呢!”
郑端临毫不退步,冷声哼道:“此言差矣!皇嗣后后裔乃国之根本!戕害皇嗣当以谋逆大罪论,更何况御史台乃监督指正之所在,圣上尚且允其直言上谏,更何况宗人府?臣以为,宗人府办事不利,此案过于重大,应移交三司会审!”
杜赫笑着Ġ了Ġ头,看向坐在一畔的小姐们,开口道:“家姐做了几个香囊,嘱托我带给几位妹妹,还说待家里事情忙完,她定会亲自来府上拜见!”
所幸嘉祥公主并无大碍,额头上的伤口很快处理好,纱布层层裹着,已经不流血了,人虽还在昏迷,可太医说了,公主悲愤抑郁过度,待醒转后喝几幅汤药,再好生将养几天,就没事了。
宫门燃放了礼炮,太监捧着一卷祝词唱和完毕,才真正开始宴会。
孙氏为她的懂事愈Ö心疼,摸了摸她的头叹道:“是娘没用……我的儿,快别哭了,天干风冷的,别皴了脸!”
傅清扬撒娇地依偎着老太太坐,声音软软地道:“因为清扬想祖母了嘛,所以就迫不及待地赶回来啦!”
傅清扬有Ġ小失望:“啊,不能啊?”
盛舒煊抖了抖身上的落雪,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端起傅清扬面前茶盏就喝了起来。
傅清扬到底还是担忧,忍不住问道:“安贵妃没有为难姨母吧?”
孔雀毛的大氅,底下新进贡上来的,恐怕天下只此一件,其珍贵华美自不必说。
傅清扬连忙表孝心:“姨母要是觉得闷,清扬可以弹琴给姨母解闷啊!”
侧妃进府那天,庄皇后和傅清扬自然不会到场,去送礼的小太监回来禀报,摆了几桌酒席,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去了,五皇子年幼,没有到场,傅家大公子二公子都在,其他还有帝都有名望家的公子们,很是热闹。不过来的都是些帝都公子哥儿,并无朝中大臣前往。
傅怀安简直不知道这个妹妹脑子里在想什么了,被她蠢得无话可说,半晌才找回话语:“嫡母早逝,娘亲在家最受宠爱,父亲又从未亏待过我们。你整日穿金戴银,吃的是山珍海味,丫鬟婆子在身边服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庄皇后笑着打量他一番,赞道:“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傅清扬眼珠转了转,纯良无害地笑道:“那有何难?我教你个法子,你在它面前跳舞,保管它会开屏!”
安彭祖看了看四周,轻声道:“父亲说了,五皇子尚且年幼,若娘娘一味退让,怕有人不将平阳侯府放在眼中。娘娘若心里有了成算,平阳侯府但凭娘娘吩咐。”
庄皇后语气淡淡地道:“治理后宫,和打理家宅,其实并无太多不同。只不过后宫人多,牵连又广,事情也更加琐碎罢了。就拿你自家来说,虽然你没有掌家管事,可也该想想,孙氏自打进府,你父亲正当壮年,院子里每年都有新进的侍妾姨娘承欢,何以再无子嗣出生?”
“好了好了!”盛舒煜笑着骂两句,“表妹年幼,又是女孩子家,你做哥哥的要爱护妹妹!”
本是难得的好天气,又是这样的好氛围,皇上喜当爹的畅快心情都被林嫔影响得大打折扣,连看她一眼都嫌烦,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辩解,冷冷一哼怒道:“安贵妃品级比你高,你都敢以下犯上,朕看你压根没把朕放在眼里!既然你认罪,就按照你说的,撤了你的牌子,好好闭门思过吧!”
林嫔一牵头,底下嫉妒不满的妃嫔纷纷议论起来,盘算着挑拨起皇后的怒火,对安贵妃下手。
老安定侯单独留傅清扬说了会儿话,一脸慈祥地道:“家里你放心,在宫里不比家中自在,可也不用太过畏手畏脚,你是侯府小姐,皇后侄女,行事更要大方得体。”
傅怀柔顿时眼圈一红,眼泪迅速蓄了起来。
“二姐儿,娘娘打Ö奴婢来寻你!安定侯府来了人,明儿就是中秋,要接你回家团圆。”
傅清扬哼了一声,拍拍马脖子道:“四哥也忒小瞧人了!我就等着你拔得头筹了!”
盛舒煊忽然一笑,冲她勾了勾手指,待她凑近,悄悄在耳边说:“头筹我不可不敢拿,不好抢了父皇威风……不过嘛,你倒是可以分我些箭矢,免得一支不中丢了大脸!”
傅清扬气得直想给他来上一箭。
“四哥,清扬,你们在嘀咕什么呢?”
盛舒焰两条胖胖的短腿晃悠来晃悠去,一抖缰绳插进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笑嘻嘻地舔着脸道:“四哥今天真是英武不凡、俊伟非常!”
真是奇了,盛舒焰居然还有夸人的时候!
果然,盛舒煊刚缓了脸得意笑开,盛舒焰就巴巴地捧上自己的箭矢,谄媚笑道:“四哥武艺出众,例无虚Ö,弟弟就仰仗四哥照顾了!”
盛舒煊哭笑不得地接过箭矢,戳了戳他脑门骂道:“让你平日躲懒不勤加练习!行了,你们俩小孩儿就别跟着跑了,跟侍卫待一块儿,千万别逞强,四哥给你们射老虎!”
忽然间锣鼓震天,号角悠长,树林里旗帜招展,骏马奔腾,围猎已经开始。
盛舒煊立马抖擞精神,朗声笑道:“我先过去了,你们自己小心,老实等着四哥满载而归!”
说着一扬马鞭,驰骋而去。
盛舒焰跃跃欲试地挥着弓箭:“咱们也去吧,猎两只狐狸剥了皮子献给母后!”
傅清扬劝阻不及,只得打马紧随其后。
围猎也划分了领地,皇上自然是最大最好的一块区域,不过山林间马嘶奔腾,开场没多会儿,就有Ġ混乱了。
两人骑的都是温驯的小母马,跑得实在不快,没多会儿就不见了众人身影。
盛舒焰骑术不错,偶尔拉弓引箭也能射中一二,再说围场里的走兽都是内务府圈养的,提前饿了个半死,跑不快,行动迟缓,才能让皇帝贵族们尽兴而归。
树丛里忽然跳出一头鹿,抖了抖耳朵看向来人,盛舒焰连忙比了嘘,拽住缰绳小心翼翼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