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的石头缝里秋日小草依盛,片片荫荫绿草将石块“嘣”的一下,挤开个口子,草叶探出头,进行着光合作用。

西门逸洛苦笑不已道:“连管家都来看西门家的笑话么?若今日我不管他,那改日待他闯下诛灭九族之罪,那西门家不是要败在这一代手上?我要救他,并不是因为我乃是仁慈之心的君子,相反的,我是那不但将所有仇恨计恨于心的小人,还是喜欢落井下石的小人。”

“杨大哥,快派几个人来,把这两个宝贝收好。”杨傍正将鞭子挥于半空,被西门逸洛喊住,当下一脚踢到旁边观看队员屁股上,大大咧咧骂道:“愣着干嘛,赶紧帮帮逸洛公子去,瞪俺干嘛,怕俺不给你吃鞭子?”

大约走了半柱香时间,终于闻到股异常味道,仔细嗅触,会现是股浓重的血腥气,西门逸洛只顾捂住鼻子,轻松愉悦的脚下一软,眼睛定格到被踩之物上,惊叫出声。

西门逸洛自然明白高刚言下之意,这些人的死确实是因清真教邪念入侵所致,可朝庭官员看不出其中门道,也是其中重要因素之一。

管家眸子飞快闪过道利光,高刚仍等待西门逸洛有何妙术,可他喝的那口茶似哽在喉咙,高刚正欲催促,西门逸洛将茶水自口中转悠几圈,将茶水朝山水画间喷了过去。

高刚的手下早已按奈不住,此时听西门逸洛大放厥词,手伸向腰间,等待高刚一声令下,便将这两个蔑视当朝三公的无教之人拿下。

西门逸洛果然将视线从小巷空地中收了回来,对上高刚那张面带白须,却精神曜朗的面容,不解问:“太傅已是两次提及,可否请教逸洛究竟有何名号,竟引得堂堂太傅对逸洛如此相言。”

只听有人高声喝道:“凡清真教教徒,如数跪下!”言落行动,数百人身着红黑相间的队服井然有序在人群中流转,不下片刻功夫,除却那西门钦身旁围拢的几人,其它的民众都跪下身去。

朱淳生怕秦正再反悔,也急忙跟上,一行人竟是匆匆走进小巷,吸引在巷外蹲班的探子。

小林子也不回头,急忙如鸡啄米附合道:“管家说要将那块地在入秋后盖上暖棚,眼见天气日渐变寒,奴才们只有抓紧,所以近日来才会使得少爷觉得府内人员空虚。”他的一席话也解了小朱的困惑,本以为西门府邸家仆如群,不料今日闯进来时也只得见数几人,还道是西门逸洛天性随意,便只让几人来看守这大宅,现在来看,原来这西门逸洛是个更会享受之人,竟想着在后花园开垦暖棚之地。

西门逸洛怎能听不出他意有所指,但对方不明确表明他的身份,又没有可以威胁他的筹码,所以,暂时当他是暗香阁里让他难为情的小朱罢。

“禀少爷,一切如期执行。”

管家浑浊的目光温柔望向西门逸洛,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俊美面容带有浓重的孤寂,仿佛世界只剩余他一人的孤寂,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颤动,想必是极力压制心底涌出的情绪,如八重樱般的薄唇紧紧抿着,生怕一些不可说的话脱口而出。

袁敏混沌的瞳眸里闪过一道精光,西门逸洛在这时别过脸去,对上李守备探究的目光,朗声笑道:“逸洛本是一介商贾,今日能得见诸位乃是三生有幸,逸洛在此以茶代酒,还请诸位大人赏脸。”话落,茶杯见底。

西门逸洛脸色陡变,又一只酒杯碎裂开来,不仅是文官呆住,连袁敏也愣住,却听西门逸洛极力压抑住怒气,厉声道:“既是如此,那西门逸洛今日就讲出明晓儿不妥之处,也请得各位进士出身的川涉官员们指责。”

罢了,既然有人自愿出钱请客,那么他也就暂时同意。

今日听说李守备与袁敏碰了头,还得知已方现处于劣势,自然愤慨。袁敏笑着拍拍说话者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你刚从京城调到此地,有些事情还不清楚,今日你我记得只当是请同志之人喝顿酒而已,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要讲。”

“管家,你说我要不要在哪位小姐中选一个娶回家去呢?”西门逸洛低语问道。

“西门将军……么?”李笙若惊道:“难道是当年被消于史册的西门将军?”

袁敏也顾不得品尝,吹凉后不自觉一碗粥就见了底,眼瞅另外两个人还一勺一舀地品尝,正准备等待,管家不知何时将一碗热粥再次端上来。

与此同时,西门逸洛也已换好衣装,管家盯着西门逸洛看了一阵,直到西门逸洛被看得不舒服低吼声,他才回过神来。

踏上石桥,行至桥正中前,数名奴仆急忙恭敬等待新主人到访,此时见管家垂头低腰出现在石桥正中,皆好奇地朝新主人张望。

朱显德靠在春秋椅上,语无波澜道:“这我都知道,所以才会派你去查看一番,依你之言,这江南田改之禁若是开了,对于朕来讲,倒不失为一个收拢民心的做法。”如今明庭内困外扰,民心也日渐衰退,作为明朝皇帝,他可是深知祖先是靠什么打得天下,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奕王爷尽管铁腕夺权,却也因此将民心尽失。

等等,刚才管家说什么?

“噢?”西门逸洛听管家嘴里也能说出这种话,终是没忍住,“扑哧”笑道:“就当是我恩泽乡里。唉!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然想恩泽乡里留下美名,就得自己吃点亏,日后赋税是个极大的开支,你要盯紧这块才行。”

西门逸洛心里不免嘀咕,原来长相倾国倾城是遗传他那个老爸,并不是遗传那个依旧神秘的老妈,不过,他长成这个样子,那美男子定然很美,可为何让画师所画遗像上的西门豹却仍旧不是真面目呢?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说运气好便可以赢的话,那逸洛只能实言说,老人家的运气实在是差了好多。”

“这江南水乡的稻谷果然是丰收在望,也不知此次西门家交税是不是还同往年一样及时,听说换了那个痴傻少爷后,这西门家粮权就被他那精明的管家掌管。”带头的官差扭头和跟班的小弟吹嘘道:“换了人又怎么样,老子想让他给我分几成税,他就算是从农夫里面苛扣,也得给老子娶小妾的钱呀!”

“明教教主?”这回是西门逸洛皱眉,难不成,这大明还真像野传里的,是靠明教起国?李笙若也不知西门逸洛疑惑什么,见他只低问一声,她颔算作应允。

撑起身子,正看到有条足有半米长的鱼甩尾游走,心下了然道:“原来是鱼儿,我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

“你为何要说你家少爷是傻子,他虽语言有时怪异,但无其他异常,智力也算正常,还真看不出他是哪里犯傻。”李笙若抬起手,将已经松落的长撩至身后。

看来以后说话还是不要拐弯的好,省得别人去猜测,西门逸洛正要解释,却听李笙若自口中逸出一丝低叹,似笑非笑说:“公子的话极是,笙若心里已有答案,的确不该再询问。”话锋一转,眼神落到他身上,明眸巧笑道:“若公子能为我教谪出子弟,怕我教又可再现当年雄风。可惜,可惜了。”西门逸洛庆幸他没有喝那杯管家端进来的早茶,被她突绽的笑颜迷惑瞬秒后,干笑两声,厚颜回道:“笙若姑娘过奖,西门不过是乐善好施、乐于助人罢了,姑娘还是不要扯到教义上去的好。”和一个冰清玉洁的仙子谈论这种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教义,煞风景!

“嘀嗒!”管家额头上见了汗,汗珠落在李笙若被划破的白皙手指上,与被划破的肌肤接触后,又被管家用池水洗净。

“不仅如此。”管家掌中生风,平静回答:“还需要一个媒介才行,你也知道,明教里流传下来的合欢散不似寻常烟花柳巷所用,中了这种药的人毒性会一直弥漫全身,就算是吃了解毒的解药,因为心绪紊乱过,也难以让人不生出情愫。”

西门逸洛如鸡啄米般点着头说:“她说她是中了合欢散,想来不会有假,若是救不了她的话,看她这幅视死如归的样子,怕咱西门府明早就多了条冤魂。”西门逸洛故意拿着为难的腔调,管家哪能不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只是这女子身份特殊,而合欢散确实不好解,他思忖片刻后,直步走到池边,隔一朵睡莲朝李笙若低声道:“给我一个‘明金’,我让他救你一命。”

刚起身,身形还未站稳,头上一阵急风驰过,再次让他躺下去。

“噢?”晨曦挑了挑柳眉,青葱玉指轻点了下晓儿的前额,轻笑道:“真不好意思,刚才我让那两个丫头把他送走了,他醒来后差点没把咱家的路都摸熟了。”明晓儿一惊,脸色泛白,语气波动,正想寻问,晨曦打消了她的顾虑。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西门逸洛打了个激灵,赶紧调整好心态,认真听明晓儿下面要演奏的琴曲。

借着月光,能清楚看到木雕上烫金楷字“明”。

西门逸洛只是想挫挫她锐气,没曾想这明晓儿却有股敢作敢当的气势,想来让她一清倌当众唱艳曲也是为难她了,心一软,未等明晓儿下文出口,西门逸洛优雅地摇了摇修长的手指。

小朱见气氛有些古怪,忍不住打断西门逸洛的思绪,俯在他耳边低声说:“这个条件就让给你了,反正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看眼江南赫赫有名的花魁到底如何而已。”

当后来两人再次青楼相见时,西门逸洛很无良的阴了小朱一把,因此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你笑什么!西门公子岂是你能启齿嘲笑的?”西门钦随从见西门钦脸色一沉,顺势骂道:“焉知庶民不识趣,笑弄公子惹自行。”

“哼,卑鄙!”少年轻蔑地扫了眼那滩未干的血迹,又查看了那块被称为天上掉下来的砖头,嘴角勾起,朗声笑道:“出手相救的人还是出来比较好,若是等到我将你拎出来,怕是坏了道义规矩。”

西门逸洛奇道:“你是读书人?”称自己为某某人,这可是只有读书人才常有的习惯。

“主子,出什么事了?”高大汉子掀起帘子朝车内询问,老者拍了拍胸口,从怀里的小瓶里掏出一料黑色药丸吞服下去,挥了挥手,示意汉子专心赶马。

“让他上来吧。”一声略显无力的声音传到车外,西门逸洛如蒙大赦,高大汉子还未回过神来,他就已经动作敏捷钻进车内。

嫣然对于他冷漠的态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