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算不算爱自己,叶峥嵘没想过,可他绝不想应了黎援朝所说的悲剧人生,烟盒装进裤兜,对面的小家伙嘻嘻一笑,歪起大脑瓜道:“哥,我看咱家老爷子天天抽这烟,到底什么味…能让我试试不?”

金格格和张玲曾在四中学生会做事,关系不错,得知张玲从英国回来,格格便邀请了张美人,若论相貌,蒋薇薇温婉的古典美更胜一筹,但张玲妩媚风情格外勾人,用雄性牲口的话说,看一眼就有上床的冲动。

“看你是稀客的份儿上,我不寒碜你,随便坐,听乔晓飞说你特能喝,一会儿咱俩不醉不休。”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的金嫣然霸气地指了指叶峥嵘,而后忙着招待一帮姐妹,叶峥嵘心里嘀咕嫣然挺好听的俩字让这母老虎糟蹋了,可惜,实在可惜。

一辈子为一套房子奋斗,北京升斗小民的真实写照。

不远处一群貌似九零后的小女生大胆地朝叶峥嵘指指点点,显然这牲口的样貌谋杀了几颗水灵小白菜的好感,叶峥嵘看她们一眼,笑意深沉,道:“当下社会,兴许只有她们这年纪的女孩会因男人的外表而忽略他们腰包鼓不鼓。”

哪怕有一天小丫头的光辉刺伤无数男人,令他仰视,他无怨无悔,兴许那时候他心底的歉疚才少一些。

或许应了穷人家孩子早懂事的说法,或许尝尽生活艰辛的二丫心性强大坚韧到可怕地步,先失去哥哥,后目睹姐姐跳楼,竟像个见惯生死超脱红尘的异类,没有哭,没有流泪,缓步走进人圈,蹲姐姐身旁。

战友情……不是军人却在军营成长起来的叶峥嵘深知这份感情有多重,它能驱使一个人危急时刻替哥们挡枪子,无怨无悔,正因为这份情感作祟,叶峥嵘压根没想替七个被老战友射杀的人渣伸张正义。

“我们来执行任务,你们很快会接到上级通知。”四人中年纪最大的男人开口解释。

“他大爷的,原来遇上高人了。”

如果说伤疤是男人的故事,床上这牲口到底有多少惊心动魄的热血故事,身经百战的军人,穷凶极恶的狂徒,亦或是冷血无情的杀手?不了解青年的人目睹一条条长短不一的疤痕,多半这么联想。

叶峥嵘拿起手机,接通,传出叶小天嘶哑且带哭腔的喊声“老哥,我在后海你和黎援朝常去的那家酒吧,有人打我!你快来!”

叫骂声,吵闹声,夹杂惊呼声一并钻入叶峥嵘耳中,最后变为嘟嘟忙音,叶峥嵘皱眉,嘟囔:“屁大点的犊子,去酒吧作甚?挨打…活该!”

话虽如此,叶峥嵘迅速穿衣穿鞋,装好手机,大步杀出家门,直视前方的黑眸布满阴霾。

后海这片,北京夜生活的缩影,紫晶酒吧是缩影中的一个闪光点,与别的酒吧不同,往日这里哪怕顾客爆满,仍比较安静,是听歌聊天谈心的好地方,喝酒倒是其次,今天却与往常的气氛相差甚远,距演艺厅小舞台不远处的卡座,一群浑身酒气张牙舞爪的青年围住三个半大小子,包围圈中两个年纪稍大的男孩早面露惧色,战战兢兢低头,躲避凶悍青年们的目光。

偏偏比两个同伴矮半头的少年倔强怒视周围气焰嚣张的青年,肿起老高的脸蛋挨了不下十巴掌,这小子还有这股子狠劲儿,难能可贵,然而他没有一挑十几几十人的牛叉本事,一味强势,注定倒霉,又换来两记响亮耳光,鼻血飞溅一米有余,若非旁边同伴扶着,恐怕已悲壮倒地。

恃强凌弱的暴力场面并未激起看客们的古道热肠,原本有几人不是没想过在女伴面前趁机体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爷们风姿,奈何跋扈青年们的核心人物三言两语吓退酒吧方面的人,剩下人不得不掂量自己能耐,觉得默默瞧热闹安全一些。

“小兔崽子,从爷裤裆下钻过去,今天就饶了你,怎么样?”

正对倔强少年的青年笑意阴柔,英伦格调的衣着扮相使极具小白脸气质的他整体看起来也很阴柔,这厮的同伴大多颐指气使的样。少年胡乱擦抹口鼻处的鲜血,昂头,沾着血污的小脸凸显几分令成年人不忍和心悸的狰狞,叫道:“草你,你今天从老子裤裆转过去,老子一会儿可能放你一马,要不然,老子的哥来了,你们全玩完!”

气质阴柔的青年闻言旁若无人怪笑几声,玩味道:“你哥是超人?是奥特曼?要全不是,他最好别来,来了…我连他一块收拾。”

“你有种别走,等半个钟头。”

“小王八蛋,怕我们溜?我们没玩够呢,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也无妨,等得起。”

青年冷笑着朝同伴摆手,一群人散开,趾高气扬占据附近几张桌子,忽略了少年眼中那抹一闪即逝的奸诈,这犊子最不怕耗时间,只要他哥赶来,北京城年轻一辈儿谁敢明目张胆动他?

气氛暂时平复,节奏舒缓的音乐回荡,小舞台上驻场歌手继续唱着经典老歌,男人们从容谈笑,但尽量不看嚣张青年们所在位置的举止足以说明他们心虚。

挨了十几个耳光的少年低头抹掉嘴边血迹,眼神依然倔强,他那个震慑众多京城一线大少的哥最讨厌孬种,他哪能当孬种。

半个钟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伙嚣张青年灌下几杯酒,吞云吐雾一番,借酒劲肆无忌惮吹嘘,搞得好像北京城的大人物全和他们有关系、有利益牵扯,时间慢慢流逝,阴柔青年掐灭烟头,看表,薄薄唇角随即勾勒一抹阴笑,望向不远处的少年。

“小天,你哥到底能来不?”

高个子男孩见动手打他们的青年看自己这边,心虚地拽了拽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叶小天,叶小天目光游移不定,没吱声,老哥在哪,半个钟头能不能赶来,天大的未知数,冲动叫嚣之后,现在没底了。

片刻沉默,他狠狠咬下嘴唇,仿佛下很大决心,凝视同伴,压低声音道:“一会我说跑,你俩就往酒吧后门跑,我引开他们。”

两个高个子男孩愕然,眼巴巴瞧叶小天走向阴柔青年,单薄背影吸引所有人目光,揍了叶小天的青年翘着二郎腿,晃着尖头皮鞋,得意洋洋微笑,心想小犊子要干什么,服软或求饶。

青年的同伴们看叶小天同样像看一只毫无反抗力量的待宰羔羊。

然而接下来一幕出乎所有人意料,唯一不意外的恐怕是叶小天自己,叶家小魔王貌似恭顺凑近青年这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发,双手操起桌面上剩半瓶酒的洋酒瓶子,恶狠狠甩向青年白净面庞。

砰!

玻璃瓶子爆裂,玻璃渣子飞溅,如同影视剧特技画面那么华丽野蛮,刺耳声音吓的几个女人惊声尖叫,在场的男人们也是一惊一愣,只见阴柔青年被硬生生拍下椅子,酒水血液横流,面目全非。

“快跑!”

所有人呆滞的节骨眼,叶小天不忘同伴,吼一嗓子,撒丫子狂奔,为了给同伴争取逃跑时间,咬牙直奔酒吧前门,两三秒沉寂,七八个措手不及的青年吼骂着追叶小天,酒吧顿时乌烟瘴气。

叶小天依仗身材优势,在座位缝隙间七拐八绕,终于接近厅门的一刻,戏剧性地撞入一人怀中,反弹倒地,小家伙心头猛沉,哀嚎“完了”,后边如狼似虎的青年们面目狰狞,快速围拢过来,一人抬脚就踹。

只是踹人的人没挨着委顿于地叶小天,身子冷不丁以诡异角度后仰,就如遭受无匹力道撞击一般,倒飞三米多撞翻一片桌椅,不省人事,在场所有人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人们东张西望许久,才注意到一个浑身迷彩绿的雄健青年,桀骜不驯的青年无视所有人,缓缓蹲下,一手掐烟,一手拍了拍双臂死死护住头的叶小天。

“刚才抡酒瓶子挺爷们的,这会蔫儿了?”

“哥……”

叶小天双臂垂下,确定是他最崇拜的人到来,两眼泪水婆娑,想哭,十三岁的他终究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