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手里托了一盘子比萨饼,连忙递给姑娘。俩人凑着头一人吃掉一半。看了一会儿表演看腻歪了,程溪溪说我们去那边儿逛逛吧。

土豆丝一定要切到极细极细,纤细如。慢条斯理地切,程溪溪看他切都看烦了——老娘还急着等菜下锅呢!——但是人家自己不嫌烦。

我靠,这不就是老娘当年一遍一遍地“骚扰”你的时候,那个贱兮兮地讨好你的调调么?

可是,就那点儿啤酒至于让他混乱成这样么?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mike冲她暧昧地一撇嘴,直接卡到陈言的右手位坐定,彻底把这人夹在当中。

她特别不理解有些结了婚的学生夫妇,不租一室一厅的房子反而特意要租两室一厅,然后把客房租给单身学生一起搭伙同住,这样比单独租一室一厅的花费少一些。可是这种三人行的生活他们不觉得别扭么?

刘海洋揪着陈言说了很久他多么多么地喜欢程小姑娘,他觉得跟程姑娘相处过的那几天,整个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世界都变美好了,空气都没污染了,从来就没这么开心过!

陈言实话实说:“今儿早上四点钟我才走的,有点儿累。”

那天国际学生办在某宿舍楼开会,说要给这帮小孩儿讲解最近的签证形势以及美国海关涉及sars疫情的最新规定,程溪溪一听这事儿赶紧就去了。

那年月里他习惯性地熬夜,有时太忙了就熬一整夜,有时候太累了就趴在办公桌上睡觉,饿了吃方便面,一箱一箱地吃。

程溪溪很被动地应付着对方的问话,她把自己的身子尽量往座位里缩,脸靠着车窗,上牙咬着下嘴唇,尽最大努力维持着那一丁点儿可怜的自尊,掩饰着满脸满身沮丧的情绪和从眼神里迸出来的绝望。

程溪溪这学期的课业很重,要念社会学统计方法的高级课,还要修系里那个老处女教的比较社会学理论基础。程溪溪最怕念女教授的课程,女的总是比男的难弄,更何况是个五十多还没嫁出去的老女人。

胤旭初拿相机拍了一些照片,就把相机递给彭宇去拍着玩儿。他坐到程溪溪身边儿问她最近过得如何,看起来似乎情绪不错。

程溪溪坐在电影院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吹了一会儿冷风,天色越来越晚,她开始感觉到害怕。某场电影可能是散场了,成群结队的年轻人从里边出来,有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朝她这个方向瞟过来。

胤旭初说你行不行啊你,再吃方便面你长得都跟方便面似的了。

可是,他把什么事都跟她说了,他多信任她啊。程溪溪从他那双眼睛里都看得出来,这男人对她用心了,掏心掏肺的,就是对她很好。

“你今天多陪我待会儿行么?”胤旭初静静地看着她说。说完,马上觉得似乎有所不妥,赶紧解释:“没别的意思,就是陪我说会儿话。待会儿就送你回家,你别担心。”

这姑娘烧了么?还是我幻听了?胤旭初不知道是否应该问,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啊?怕她又后悔了改主意,他于是不动声色一个右转弯就上了1o1,往m城市中心开过去。

观众席上大家迅做鸟兽散,留下地上一片狼藉,后台乌烟瘴气。胤旭初汇合一帮志愿后勤人员做善后,老范和陈言几个男生在扛桌椅道具。程溪溪收拾好自己随身的东西,看了看那几个人,心里也明白,今儿晚上想吊某男人是没什么戏了。

程溪溪趁他搬着桌子擦肩而过的时候甜甜地打了个招呼,陈言冲她点了点头。姑娘用眼角余光偷看了半天,这男人也不讲话,也不乱寻么人,就埋头干活儿。

那个傍晚,程溪溪觉得自己完全地,彻底地,无可救药地,歇斯底里地,被这个叫陈言的男人迷住了。不仅仅是这人的声音,他的一切都让她心动。

老范高声叫住那人:“哎,陈言,来跟我们演小品吧,我们这儿缺人呐!”

她自己觉得这么看上去足够低调了,胤旭初你不会再有想法了吧,求求你了!呼撸呼撸乱糟糟的头,扶扶眼镜架,程溪溪出门下楼去了小活动室。

程溪溪其实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她是你女朋友么?”

而且他对他的女人多痴情啊,这样的男人谁不爱呢!

面对这个问题,她茫然无措又自卑沮丧。

程溪溪和彭宇其实都不擅长干这个,但是炒菜他俩更不擅长!所以,呃,咱们还是勉为其难切菜菜吧!刀工再差劲,有大厨把最后一关呢。

1isa那只小睡猪终于晏起,在屋外走来走去收拾东西,路过程溪溪这里忽然嬉皮笑脸地探头进来:“溪溪,你昨天玩得开心不?”

程溪溪是不太能理解1isa这种兴奋得几乎忘乎所以的状态。她虽然不爱喝酒,酒量也不咋地,但是酒这玩意儿不是想喝随时都能喝么?在国内似乎从来就没有这种限制,她常看小姨夫抱着小表弟在饭桌上,拿根儿筷子沾了白酒放在小孩儿嘴里,这叫做从小培养北方爷们儿的内涵和气质。

程溪溪现美国人吃东西特二,就喜欢酸甜口儿,所以美式冒牌中餐馆里最火的一道菜就是genera1?tso’s?,左宗棠鸡!说白了就是裹面粉炸了然后放甜酸酱炒出来的鸡块,糖醋里脊的鸡肉版。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程溪溪觉得可能自己纯属闲得无聊,自作多情了。

女孩给她拆字解释,1uzviminda,菲律宾人比较常用的一个姑娘名儿,其实就是把菲律宾本土的三个大岛,吕宋(1uzon)、比萨亚(visayas)和棉兰佬(mindanao)的前几个字母连起来构成一个人造词。

学生会主席老范是个年纪稍大,皮肤黝黑,性格憨厚的学长,一手持铁钳子一手拿个扇子费力地企图弄旺炉火。火苗没看见,一通黑烟直蹿上来,立刻就将老范薰得印堂黑。胤旭初拎了一袋牛肉饼过来说差不多就这样儿了,咱开始烤肉吧!

程溪溪现那新东方帅哥老师每次下课之后,竟然跟她挤同一路公车,自此每次课后她都急匆匆地抄起书包追出教室,一路装作若无其事,默默跟在老师身后。到了车站方才做恍然大悟状说:哦,老师,你好!今儿您又坐这趟车啊?哎呦真巧,俺今天也做这趟车呦!

程溪溪一转头,不偏不倚正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双张开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一行人排着小队拥在公用电话亭旁边。听到电话那头儿老妈熟悉而亲切的声音,程溪溪心里热烘烘的,当然,脖子***更热。

“程溪溪,怎么着了,要不要帮忙?”一个男孩子上前凑近她,蹲下了身子。

陈言怔怔地看着小姑娘执着地探询的目光,张了几下嘴都没说出口。

他以为自己的意思说得挺明白的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逼问这个问题呢?

其实,我当然想跟你一起,可是,你确定,你想跟我“在一起”么?我能给你什么呢?你觉得这样对你将来有什么好处呢?

其实,如果你需要我的存在,我愿意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带你去买菜,帮你做数学作业,照顾你,保护你。可是你真的希望那样的“在一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