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杀掉他们。”

少年坐到陆南风对面的座位上,对着他歪歪嘴角,笑容古怪。陆南风看见他的双眼,瞳孔很淡很淡,瞳人的颜色像是随时会稀释掉。那是一种浅黑色,又冷漠,又锋利。

草稿箱里存着一条短信,打开后显示出满满一屏的日文。他从早上起床给相沢完第一条短信就写了这条草稿,等相沢一回复就马上把它过去。这条短信字数太多,写起来会花掉很长的时间,陆南风知道女生都不喜欢等待,那是让人很煎熬的玩意儿。

时间指向8点20分。平常这个时间,陆南风已经啃着面包坐在去往千叶的电车上。

陆南风想要呐喊,但是已经没有力气。他失去了躯体,马上要死去了,而在看向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那个白色头的少年。

“最后一枪。”少年抖出的弹壳,嗒嗒嗒地掉在地上。他从大衣口袋里取出黑色的弹夹,抖出最后一排子弹。他的目光是黑色的:“你还有五秒钟。”

被20世纪90年代老式计算机连接着的讲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屏障,把陆南风整个遮住了。汗水浸湿他的后背,他的手指颤抖着,轻轻地颤抖着。一个俄罗斯产的定时炸弹静静地躺在他面前,所有导线都分布在炸弹表面,最终指向死亡的方向,而炸弹最显眼的地方有两根线,一根红一根绿。

并且,这些预知都是关于死亡的,无法阻止。

每当预知降临,画面直接在视网膜前成像。它们到来时,即便闭上眼睛也仍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斑斓色彩。有时候他坐在教室里,窗外是虫鸣不止的夏天,眼前的课本突然被一片风声呼啸的楼顶取代,有个面容疲惫的男人从上面跳了下去。晚上的新闻报道,某知名企业家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身亡。电视荧幕上是那个在陆南风头脑中出现过的男人,穿着深蓝色西装,流了满地暗红色血液,头部被打上了浓重的马赛克。后来他尝试过阻止,然而死亡总会以另一种方式生,只是死法不同而已。

对陆南风来说,那比救不到人还要难受。

十多年来他渐渐习惯了这种“预知”,面对那些无声的画面,终于可以适当地保持冷静和镇定。他不想知道为什么,以为这只是人的机体里数以万计的病毒中的一种——他清楚这不可能,但固执地这样认为着,至少这样可以使他好受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