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乍然见到苏黎,林如海难免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叶停启口欲言,忽被同席的霍煜打断,道“林大人过谦了,我倒觉得林大人实至名归,我也读过林大人的文章,十分佩服,早想请教林大人一番了,好沾些书香之气。”

却说林如海到了正院,只见婆子进进出出,烧热水者烧热水,端热水者端热水,虽然面露焦急之色,但行事却是有条不紊,未见一丝慌乱,也只有嬷嬷进出产房,门窗紧闭,贾敏痛呼之声时有耳闻,林如海不禁焦虑非常,忙问一婆子道“太太如何了?稳婆怎么说?”

王夫人看罢,自是恼怒不已。他们王家的女儿嫁到薛家已是低嫁了,不说好生相待,竟然还如此欺辱于她,欺负妹妹远在金陵,娘家却在京城么?大家规矩,有几家在儿子三十岁之前给妾生子的?没的让人说一句嫡庶不分,薛姨妈今年还远不到三十岁呢。

老太妃淡淡地道“事已至此,有什么好抱怨的?疼了灿儿十几年,谁能想到她竟有这样的想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唯有我亲去,瞧在我一张老脸上,才好消了他们对咱们家的怨恨。那林如海现今是翰林院的修撰,韩林是做什么的?都在圣人跟前走动,庶吉士就是替圣人书写圣旨的,听说林如海的书法比庶吉士更有风骨,已经替圣人写过好几回圣旨了,若真是记恨咱们,只需在圣人跟前多嘴几句,咱们家纵然不会伤筋动骨,也会让圣人疑心。”

老太妃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你没哄我?”

傅夫人冷笑道“说起来真真是天下奇闻,再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儿家!实话跟你们说罢,只因那郡主在状元跨马游街那日瞧上了状元爷,叫那小丫头去打听状元爷的事情,小丫头略迟疑了一下,便被踹了心窝子!那状元爷,可不就是你们家林大人!”

贾敏笑道“大夫说一切都好,只是日子浅,还不到两个月,须得仔细些,因此我想着各家的请帖不如都推辞了,等三个月后胎稳了再去走动。”

贾敏想了想,摇头道“我们家没了公婆,又没了爵位,老爷从科甲出身,女儿进京后小心翼翼尚且不及,哪敢得罪人呢?实不知是谁,竟这样对付我,不像是和我们老爷不和的人,反倒像是想毁了我似的。”

林如海虽然只是六品,但贾敏平素结交的可不是什么六品七品的官宦女眷,而是王公贵族列侯之家,京城中除了皇宫外顶尖的那一拨人,中间的姐妹虽有白身无诰命的,但其出身门第夫家根基不下于自己和林如海。

金嬷嬷虽不是南安王府里积年的教养嬷嬷,却是南安王府的家生子,久住京城,做了霍灿的奶娘后身份水涨船高,在南安王妃跟前颇有体面,南安王府和荣国府又系世交,她如何不知新科状元林海乃是荣国府的女婿。荣国府的女婿高中状元,早已传了消息出来,因同荣国府交好的缘故,南安王府还特地打人送了一份贺礼去林家。

待赞拜、行礼毕,方有官员颁策题,殿试由圣人出题,但圣人不必出面,当然,若圣人起意,也会过来巡视,林如海上辈子参加三年后的殿试时便没见到圣人的踪影。

王夫人退出安排摆饭,只贾母、已醒来过来吃饭的元春并贾敏在座,王夫人在一旁给贾母捧饭进羹,又如此给贾敏布菜上汤,掩下心事不提,倒也进退有度。

林如海既没想过先拉拢九皇子,也不会掠夺旁人的运势。

转头看向林如海,问道“风雪大,老爷也坐车回去罢。”

一个是嫡亲的女儿,一个是娶来的媳妇,贾母自然疼贾敏而苛责王夫人。

贾敏登时想起林如海昨晚说的话,刘举人说,朱家原也是名门望族,传到如今第四代,偏生竟落魄了,仅剩一个纨绔子弟尚未娶亲,吃喝嫖赌败光了家业,金银器皿等物已折变了大半,现今手里很有一些古玩字画要卖掉,被刘举人知道了,特特嘱咐过朱公子要买,故约林如海同去,若好,便买下来,免得那朱公子作践了。

贾敏点点头,想了想,笑道“老爷不妨跟姨丈说一声,姨丈现今是巡抚,总管一省军民,公务上也能照应着李知府一些,若是别人来当这个知府,单是收拢原先的官员就得费些工夫,有了姨丈照应,谁还会没眼色地对李知府阳奉阴违?”

二人道“只奶奶带着小哥儿、大姐儿来了,大哥儿留在京城里跟老爷太太呢。”

林如海勾唇一笑,并未言语。

幸而林家距颜先生家不远,没多大工夫便到了,只见大门打开,门外不远处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无不对着颜家指指点点,有的脸上带着同情,有的脸上却是幸灾乐祸。

林如海轻叹道“家母年初没了,故此不曾进京赶考。”

因当冬日,又逢下雪,医馆中姜汤尽有,少时便有学徒端了过来给那孩子灌下去。

她自幼娇养于父母跟前,金尊玉贵,相较于上面的三个姐姐,独她以文取名,按着哥哥们的排行,更得父母看重,而后贾代善又为她择了佳婿,如今夫妇情投意合,偏生不能未能见贾代善最后一面,难免有些挂心。

甄士隐也是做过官的,只是秉性恬淡,又无子嗣,至而立之际携妻辞官返乡,不禁含笑谢罪,道“恕狂悖之罪!兄既来请,足见心诚,原不该辞,然弟已辞官,至今多年,每日以诗书花木为伴,于八股背道而驰,恐误人子弟,实是难当此任,请兄另邀他人罢。”

可巧打头的是赖管家的儿子赖大,其母是贾母的陪房赖嬷嬷,赖大已经做到荣国府的二管家了,精明强干,将来很有继承赖管家做大总管的架势,儿子赖尚荣自打一落草就蒙上面恩典,放了出去,如今奶娘、婆子、丫头的服侍着,那时贾敏还在京城,故此清楚。

众人一听,不觉一笑,看向王氏时神色间也和善了几分。

与此同时,贾敏也给娘家写了数封书信,既有问候父母的,亦有询问兄长的,尤其是给贾赦的书信,贾琏降生时她尚在京城,那时林如海高中会元,故待他比对旁人疼爱些,问得十分细致,可巧家中预备给娘家和各家的中秋节礼,遂打人一并送进京城。

林如海安慰道“别担心,二内兄既不从科举出身,想来岳父另有安排。”

林如海笑道“我正是此意,咱们家虽说家底儿厚,却也不该奢靡浪费,除了外面的庄头、掌柜和管事等人,家里留下百八十个下人。”

贾敏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忙问道“老爷,可是外头有人说老爷什么了?”

黛玉若断若续地道“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那年的饯花节,我做了这葬花词,不曾想今日竟一语成谶。今天,又是饯花节了,还是宝玉的生日呢,可惜姐妹们风流云散,竟是再不能一处祭奠花神了。”

窦夫人暗暗一叹,她嫁妆简薄,尚不肯如此,据说王夫人当年进门时带来十里红妆,虽然不如贾敏出阁时的风光体面,但是一般人十个也不如她一个,没想到她尤为不足,竟贪婪至斯,一点儿不将国法家规放在眼里。

贾赦原本觉得王子腾步步高升,鲜有人及,有心答应这门亲事,不想听窦夫人这么一说,登时觉得不妥,立时便闭口不语,再也不提贾琏的亲事了。他自觉不如窦夫人和贾敏有眼光,何况还有李恂常接贾琏过去教导功课,可见便是给贾琏说亲,也得经李家夫妇父子过目方好,李赫如今已经升为三品官了,封疆大吏,威风八面,贾赦心里敬畏得很。

窦夫人正交代奶娘如何照料迎春,便见贾琏施施然地过来请安,只见他面如傅粉,唇若涂脂,戴紫金冠,束白玉带,越显得身材俊秀,容貌俊美,即便窦夫人日日见到,此时再见,仍忍不住一声赞叹,满京城里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人物了。

贾琏自幼启蒙,少年用功,所见所触除了贾赦,皆是才子居多,纨绔极少,故而虽生得美,却不觉得浮夸,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斯文翩然的气质,让人觉得见之忘俗。

窦夫人忙叫到跟前嘘寒问暖,贾琏看了奶娘怀里的迎春一眼,眼里生出几分好奇来,道“这就是陈姨娘才生的妹妹?倒生得粉妆玉琢。”

窦夫人笑道“可不是,此后便住在我身边了。”

贾琏闻言一怔,随即疑惑地道“儿子记得前儿老祖宗说抱到跟前养活,怎么母亲又把妹妹带回来了?不过,我倒觉得妹妹还是跟着母亲的好,老祖宗年纪大了,哪里能照应得周全,无非是扔给奶娘丫头照料,偏生奴大欺主的多,母亲不看着些儿,妹妹又小,口不能言,受欺负了不能说将出来,岂不是误了妹妹?况我又要南下考试,将来又要上课,妹妹留在母亲身边,也能陪母亲解闷儿,免得母亲平时太寂寞了些。”

对于窦夫人,贾琏心内着实感激,她没进门前,饶是有贾敏疼爱自己,但是自己父亲性子不好,偶尔还得挨几次打,自从母亲进门后,管得父亲服服帖帖,自己再也没有挨过打,跟舅舅窦晨也学了不少东西,因此愿意窦夫人抚养迎春,倒不在意她是庶出。

在大户人家,庶出的公子小姐地位远不及嫡出,便是父母长辈也不在意,只管其吃穿便足矣,余者皆不理会。何况迎春又是婢子所出,陈姨娘只是叫着好听罢了,仍是荣国府的家生奴婢,并没有纳妾文书。贾赦跟前姬妾虽多,各个都叫姨娘、姑娘,月钱也比寻常丫头多,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一个是正经摆酒唱戏纳进门的。

窦夫人听了贾琏语气里的关切,心中自然欢喜,不枉自己这般疼他,遂笑道“难为你记挂着我,我如今只盼着好生将你妹妹抚养长大,明儿说一门好亲,世家贵族咱们不挑,单挑些稳重踏实知道上进又能帮衬你的,便是不帮衬你,好歹不给你惹祸。我也是想着老太太上了年纪,教不了你妹妹几日,怕被下面的奴才们挑唆坏了,故带在身边,等她年纪大了,性子也定了,老太太若喜欢,再送到老太太跟前讨老太太的欢心去。”

虽说迎春如今的奶娘是窦夫人亲自挑选的,人品十分稳重可靠,但是贾母那里常常人来人往,丫头们又都是争强好胜,她可不放心将迎春放在贾母跟前,她还盼着将来给迎春挑选个好人家,好和贾琏相互帮衬着呢。

贾琏听了这话,笑道“儿子如今知道上进了,过两日便和珠大哥一起南下,因此儿子爱护兄妹才好,哪能让弟妹帮衬儿子。”

窦夫人更觉满意,长兄如父,理当如此,狠狠夸赞了贾琏几句,方道“行李都给你收拾好了,只等那边有了消息,你们便去金陵。去的时候,替我和你父亲给你姑妈姑父送一封信,还有送给他们的礼物。你们既去了金陵,少不得要去姑老爷家拜见,老宅久无人居,竟是住在姑老爷家我们才能放心,到了姑老爷家,你们兄弟两个还能请教些功课。”

说到贾敏和林如海,贾琏目露暖色,神色间十分挂怀,道“不知不觉姑妈随着姑爹南下已经三年了,虽然常有书信往来,到底没见到,不知姑妈姑爹和睿兄弟是否安好。”

不过两日,王夫人亦已替贾珠收拾好行李了,派了好几个积年的老家人跟随,又有七八个小厮,端的用心之极,然而贾琏却只带了四个小厮并两个老家人,一行人拜别祖母并父母,立即带着家里预备给林家的礼物,登船南下。

听闻贾珠和贾琏都去金陵考试,并不似寻常世家子弟花钱捐功名,世人都颇赞叹,北静王妃忙预备了些礼物,写了书信,夹带着赵安新近做的活计,托他们一并捎去。

许是因为林如海步步高升的缘故,既为其义女,夫妇二人每年送礼进京时都有不少东西书信特特送给赵安,平常又有北静王妃照应,自从赵安出孝后,常接她去家中顽耍,赵安外祖母家念着女儿对她也有所照应,综合这几家的心意,新进门的赵夫人虽说不喜赵安,倒不敢十分放肆,赵安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只是终究比不得生母在世那样自在。

赵安已经懂事了,身边又有两个北静王妃送来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故她五岁上便学做针线,行事沉稳,常念着北静王妃同贾敏等人的恩德,每年做针线时,都拣其中最好的孝敬这二人,也从未忘记水溶并林睿两个,扇套、荷包、香囊、汗巾子样样都送。

荣国府和北静王府是世交,贾琏等人自是忙不迭地应承下来。

交代完送给林如海一家人的东西,赵安方别过北静王妃,从北静王府里回家,才进门,未先回房,先去给继母请安,不然去迟了一步,便得受半日训斥,反倒不美。

赵安年纪轻轻,已经明白继母的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