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人家采买下人都是找那几个有名的人牙子,因为这些人牙子都知道他们的要求,也知道该挑选什么样的下人,真真有这家的丫头卖了,卖到那家的事情生。

晴空等人见状,都抿嘴一笑,暗道老爷实在是欢喜得几乎傻了。

贾母忧心忡忡地道“让我如何不理?你素来循规蹈矩,不曾做半点出格的事儿,进门七八年无子乃因守孝之故,大家心里虽明白,也夸你孝顺,可是外面却这样说你,别说是不好的话,便是好话,咱们女人家名声在外,也不是一件好事。”

贾敏敏锐地察觉到霍灿对自己有很深的敌意,不禁有些疑惑,她进京至今,除了去荣国府几次,便是在各处应酬,并未见过霍灿,也未生事,更不曾得罪南安王府,前儿林如海中状元,南安王府还特地打人送了贺礼,怎么霍灿却是这般言语?

少年吐血,年月不保,见到地上的血迹,小翠心都灰了。

却说林如海早已经历过一回了,此时相较于他人的忐忑,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

贾敏听了,自是感动,笑道“母亲记挂着女儿,一件衣裳一顿饭都想着,偏女儿未能尽孝于父母跟前,心中实是愧甚。咱们家虽在京城,吃的却多是南菜,倒没什么改的。但毕竟从小在京城里长大,我倒是想着京城的东西吃呢。”

思量到此处,林如海方开口向沈雪道“表兄不必忧虑,此不过小事而已,可巧我们进了京,各处都要拜见的,到时提两句便是。”

她这般打扮看得林如海怔了怔,随即一笑,满目赞叹,点头称好。也许是见惯了女儿迎风洒泪的悲伤,他如今就爱贾敏无忧无虑的模样儿。

较之贾赦父子,贾母自是极疼长孙贾珠、长孙女元春兄妹二人,吃的顽的用的都先由着他们挑,但和远在江南的贾敏相比,贾珠和元春便要靠后好些了。

晴空嘻嘻一笑,回道“正是这么说,老爷也想着了,叫厨房小火慢炖,太太晌午吃,早上且先吃燕窝粥罢,也已熬得有些火候了。”

李赫做了姑苏知府,掌管一州之事,又有巡抚也是林家老亲,两家都照应着,林家虽然无人为官,却也没人敢惹到他们头上。

二人笑回道“正是,也是天缘凑巧,老爷想着让大爷外放出京,可巧苏州知府大人的任满了,大爷便被圣人钦点为苏州知府,正月十六就启程了。”

一切妥当后,又择了启程的吉日,林如海方同顾越离开颜家。

林如海早有预料,倒也不至于愤怒,听了顾越的话,只是嗤笑一声,讽刺道“这种事,世上何曾少了?他们以势压人,便是我过去替颜先生解决此事,不过也是以势压人,端的看谁比谁有身份,谁比谁有势力罢了。”

林如海面色淡然地脱下斗篷,露出其内重孝。

车夫说没有,林如海便知不是故意撞车求财的,道“既然如此,快行上路,我瞧着离石头城也不远了,进了城请个大夫给他瞧瞧,既遇见了,不能不管。”

贾敏敛了笑容,滴泪道“只恨我不孝,未能在父亲跟前尽孝。”

甄士隐听人通报,忙整了整衣裳,迎进前厅,命小童献茶,寒暄三四句话,林如海提出来意,乃道“读书为趣,原不该以名利束之,然世人多以读书牟利,本末倒置,晚生不肯以此教导族中子弟,久闻先生之雅文,故特来请先生出山,若得先生之助,实是三生有幸。”

想到这里,林如海叹了一口气,若他是贾母,也会偏心二房,大房实在是不堪入目。

钟氏一面含笑与人寒暄,一面问贾琏平常在家吃什么顽什么。

他执笔写了一封书信给贾琏的外祖父,即翰林院掌院学士李恂,恰是林如海当年会试的座师,兼之李恂和林公交好,两家颇有交情,林如海和贾敏的婚事,其中也因为李老太太牵线,贾敏和李夫人极好,李老太太对贾敏另眼相看,何况贾敏本就是冰雪聪明的女子。

因此林如海故意提起贾政,果然看到贾敏脸色微微一红,道“二哥如何能同老爷相提并论?老爷年纪轻轻便是贡生,二哥比老爷还大几岁,连秀才都没中,早几年倒也有心思苦读诗书,如今却不肯回乡考试了,说是在家教导珠儿读书,盼着珠儿将来高中。”

林如海笑道“末大必折,尾大不掉,想必家里下人们盘根错节,让你管家理事有所为难罢?多少下人仗着老子娘的体面,或者仗着服侍长辈们,对主子们也颇有不敬,我心里有数,下人就是下人,还想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不成?咱们家就你我两个主子,用不着几百个下人服侍,因此外面的田庄商铺由我调查,府里的你多留些心,将那些偷奸耍滑的徇私舞弊的中饱私囊的狐假虎威的统统打出去,只留下老实本分清白的使唤。”

当世虽将无子之责怨在女子身上,但是他隐隐约约觉得非贾敏之过,他年上三十无子以后,又纳了几房妾,加上之前的几个屋里人,统共七八个,却无一人生儿育女,别说自己,就是贾敏自己也倍受外人嘲讽,每每出门应酬交际,总会受到许多闲言碎语,整天请医问药,连带姬妾们个个进补,恨不得立时就有姬妾怀孕,因此林如海清楚得很,从来不认为贾敏使了手段,而且贾敏故去数年,自己正值壮年,也有新妾,亦未得子,因而仅有黛玉一女。

雪雁想起贾母去世后,荣国府一干人等的嘴脸,只觉得心如刀割,含泪道“姑娘,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咱们好好养,姑娘定能痊愈。”

皇后莞尔道“想是戏曲看多了,便自以为是佳人了。”

她本是取笑,再没想到竟猜测到了真相。

明辉公主想了想,点头赞同,随即道“林家那孩子不错,品行好,性子也稳重,灿儿弄出这么些事,他们虽知道却并没有和灿儿一般见识,只自己清清静静地过日子,贾氏也是深居简出,真不愧是两口子。”

皇后也笑了,道“可不是,若是好勇斗狠,我反看轻他们了。圣人昨儿个还说呢,林状元极好,堪为肱骨,打算叫他在京城里先历练三年就外放出去。”

明辉公主会意,笑道“如此人才,理当不能错过。”

林如海入了翰林院,经常出现在圣人跟前,圣人不聋不哑,对林如海在此次事件中的举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十分满意,林如海若是因为霍灿而不管不顾地和南安王府对上,那便是逞匹夫之勇,也不值得圣人看重了。

林如海鉴貌辨色,心有所觉,越认为妻贤夫祸少,确是至理名言。

当他得知霍灿下场后,仅是冷冷一笑,暂且搁下报复之心,相信这一世霍灿绝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嫁一个才貌双全人品贵重的夫婿了。

老太妃和南安王妃极力挽回王府声誉,送走霍灿后,立即备了厚礼,婆媳两个亲自乘着大轿去了荣国府,请贾母做中人,让她们好向贾敏致歉,并两家和解,不要因为霍灿之事生了嫌隙之心,让人看笑话。

两家本是世交,她们说得情真意切,确是实心实意地过来道歉,贾母先前虽心有怒火,但见到老太妃白苍苍,又亲自过来,难免有些同情,叹道“老太妃亲至,自是无有不从,只是小女身上不爽利,大夫交代静养,出门还得过些日子。”

贾敏怀孕的消息瞒着外人,但并没有瞒着贾母,早已打人悄悄告诉贾母了,贾母送了许多补品不说,也勒令她按着大夫说的坐胎满三个月后再出门,并告诉外人。

南安王妃满面羞惭,道“都是我教养不当,才养成了灿儿如今不知轻重的性子,做出这等事情来,实在是对不住状元夫人,状元夫人不爽利,自然不敢惊扰,只盼着老太君替咱们说说情,等状元夫人大好了咱们再好生赔不是。”

贾母道“王妃快别如此,只怨我那女婿太好,才生出这么些事儿。”

老太妃和南安王妃心中一宽,听她语气中满是调侃之意便知道此事有转圜的余地,忙都笑道“真真老太君有福,如此乘龙快婿,不知道让多少人羡慕呢!”

贾母心花怒放,遂与之拟定了和解的日子。

南安王府如今势盛,贾敏尚且知道不能硬碰硬,何况贾母,深知两家和解最好,若不和解,日后想起霍灿来,或者霍灿在西海沿子过得不好,南安王府难免对林如海夫妇生出几分怨气来,到那时,指不定怎么给林如海使绊子呢。

霍灿行事是霍灿一个人的意思,而非南安王府之意,贾敏人逢喜事精神爽,难免宽厚了些,闻得贾母之意,同林如海商议后便同意了,不过她不会忘记霍灿做过的事情,心里还是会继续防备,她现在去西海沿子了,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面,她又会不会继续指使人为难自己,眼下和解,只是不想让南安王府为难林如海的仕途。

另外,贾敏知道最终以霍灿去西海沿子作为结局,未尝不是因为自己娘家权势之故,若是自己和林如海无权无势,说不定自己真被南安王府逼死了。

也就是说,她和林如海都不信任南安王府的人品,只暂且虚与委蛇罢了。

和南安王府和解,他们夫妇还能落个心地宽厚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