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原本在埋头苦吃的人,全吓得猛抬起头,张嘴的张嘴、举箸的举在半空中,连动也不敢动,像是楚进,一条粉丝悬在嘴角,不敢吸进去。

“等等。”

“早膳只准人家喝粥,什么也不许吃,动作还这么慢…”她边娇声抱怨,边顽皮的上下空咬着贝齿,调皮的举止,当作是打发时间。

她正想着他,想到入神了…想着好几天没见到他人,他都在做什么?奇怪的是,她问寨里的人,不但没有人愿意告诉她,甚至看到她就像看到瘟神似的一一走避…连屠烈的房在哪儿都不肯告诉她!

到底谁才是黄花大闺女啊?搞什么,怕人家知道他的“闺房”么?蕙娘曾经告诉她,她们那种人家的小姐,闺房不仅不许男人踏入一步,连在院子走动的人都要严加管制,怕稍一不慎,坏了小姐的闺名。

不过是个土匪窝,难道也要学人家搞这种规矩?啐!

她不知道的是,那是屠烈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告诉她,他伤口复发的事。那天他离开灶房后,夜里,肩上的伤口开始恶化,不但化脓,同时让他连续发了好几天高烧。

常家宝本来很恼的,可看他略为憔悴的模样,她实在气不起来。

她抬眼斜睇着他。“你…你瘦了?”溢于言表的关切藏也藏不住,好像还多了点什么,她发现到了,于是又改口问说。

“怎么,有钱有势的屠家寨也会缺粮食啊?”

这几天她出来走动,才开始对屠家寨有点基木的认识。当然也包括了屠、刘两家那又臭又长的往事。

屠家寨统领着五岳黑帮,五岳的范围几乎涵盖整个中土,只要不违反屠老爷子当年立下的规矩,他们是各种黑买卖都接、都做。照这么说来,皇帝管不着的事,他们几乎全包了嘛!

“会不会骑马?”他扳过她的身子,轻推她进马厩,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

常家宝点头,这才想起自己来马厩的目的。

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回家!

“我想骑马四处走走,行吗?”

“行。你骑这匹。”屠烈站在一匹赤棕色马匹前,边轻抚着马背,边朝常家宝说道。

“不,我想骑这匹。”她说,径自走向一匹全身毛色黑亮的马儿。

屠烈偏过头,想看看她所选的马,脸庞却倏地一僵,他急吼。“不要靠近它!”

莲足顿住。她转过头,一脸不解。这马有病吗?

屠烈急步趋前,把她与黑马隔开一段距离。“‘拂影’野性极重,除了我,旁人别说是骑它,连近它身都不容易。”而她,选择了他的马…

常家宝回头再看一跟她刚所选的那匹黑马,果真如屠烈所说,它似乎感觉到她意图靠近,马蹄轻刨着地面,一副想随时痛宰侵犯者的模样。

“瞧,它在瞪我呢。”说罢,她朝拂影顽皮地吐吐小舌,做了个鬼脸。来咬我呀…

“你不怕?”

“怕什么?它会把我吃了不成?”她一脸不以为然。

他轻笑。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种态度对待拂影。

凝着笑颜,少女的心已数不清是第几回因他而怦然。

低低沉沉的笑声,轻轻敲着少女初识情爱的门扉,在踟蹰开与不开之间,常家宝突然转移了心思。她发现到,屠烈笑起来的时候,右脸颊有个浅浅酒涡,可惜被胡髭掩住了。

那好迷人。

浓长的睫半掩澄净的眼,她有点迷惘…

她咬咬唇,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她再清清喉咙,然后抬起头,一派大方的问他。

“豹子,你有空吗?”

浓眉习惯性的微挑,等着她说出意图。

她再咬了咬唇,在浅浅的吐纳之间稳住气息。“陪、陪我骑马好吗?这里的地形我不熟,怕会…找不到路回来。”

墨瞳更暗了,像是深不见底的幽穴,教人猜不出此刻的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惟一能读出其中涵义的,是向来不羁的嘴角轻轻上扬。

他爽快答应。“走吧。”

***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彻林间、溪涧,屠烈引着常家宝来到一处野草丛生的坡地,蓬密的野草高齐马肚,马跑在上面发出哗哗的声响,就像是在渡水过河般。

越过长长的草地,眼前忽而豁然开朗,一淙飞泉顺着高处奔流而下,流人一池幽潭。阳光灿烂,恣意挥洒,形成一道半弯的彩虹,悬在岩石上。

两人在此下马…

眼前的美景,教从小生活在城里的常家宝看傻了眼。

“乖乖…”

“小时候,我常一个人来这儿。”屠烈边说,边在潭边升起新火。“除了我,没人知道这地方。”

檀口轻“哦”了声,水灵美眸因他难得分享的私密而微弯,纤纤人儿好奇不已的四处张望。

“拿去。”接着,他不知道丢给常家宝一包什么东西。

“荷叶饭?!”乌亮的眼睁得好大。他什么时候做的?这荷叶饭还带着余温呢!

“你先垫垫肚子,我再去弄些吃的。”他弯腰掏出藏在靴里的小刀,走向潭边草丛。

默默怔望着他的背影,荷叶饭的热度在掌心晕开,漫及藕臂,直达心房…

站在草丛里的屠烈下意识地再回过头,看她没什么动静,两手却夸张的比划着…

快吃啊。

她回过神,菱唇嚅动了下,用力的朝他点点头。然后再低头嗅着荷叶自然的清香,那味道舒舒爽爽,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她一口一口细细咀嚼,不知道从哪来的念头,每人一口,就好像在品尝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