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出身不凡,对赵婠如此看法自是不能苟同,也不与她拌嘴,麻利地把东西归置好,先盯着她喝了一大碗宫人准备好的冰镇酸梅汤,再打她去沐浴,除除尘、去去暑气。

至于侄国的求婚之请,老皇帝原本置之不理,笑话,西秦打北燕是一定的。无论北燕如何卑躬屈膝,这几十年的屈辱怎么可能因一桩可有可无的婚姻并几座作用不算顶大的城市就能洗得脱?

少侠二人组面面相觑,还未等开口,添禧殿里急急走出一名宫女,对灵敬施礼道:“不知哪位皇亲驾到,有失远迎,请恕罪!奴婢是孝义帝姬的贴身宫女阿冰,此二人是郑尚书大人的小厮,奉尚书大人之命来见帝姬最后一面。”

此时天色已晚,右湫池旁衣香鬓影,宝敬公主很快便被一群皇室宗亲及外臣命妇缠住脚。赵婠也不认得那么些大中小美人,见机领着暗红跑走。她如今也算小有名气,一路之上多有不相识的人与她打招呼,也有人明显绕道,反正她就是一张笑脸扬起来,见谁都笑。

最要命的是,这冰天雪原,虽然一年十二个月有近十一个月的时间霜天冻地,却在每年的六月上旬至七月下旬,一个多月里冰消雪化,会露出雪地下面的青草地,只需暖阳照上那三五日,这荒原就会变成碧莹莹的绿洲。到时候,北出断魂关便是通畅大道,西秦军可以直接兵指北燕腹地!

赵婠惊呼出声,被这个惊天秘密吓得差点露馅。她赶紧装回有气无力的样子,喘了几口气道:“尚师父,你没骗婠婠?这真是天术灵盘?”

不得不说,小胖球还是挺关心这位被迫认下的姑姑。他在宁安公主的生日宴上听说赵婠不见了,见苏偃并宁安公主都要随暗红去找人,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扔下鸡腿,拼了命地追出来。侯府不好让公子昭帮忙,便好说歹说请他留在府里,说请殿下照看着家,好让小姐一回来便有口热汤喝,这才把他劝住。

另外……两位少侠?这又是何方神圣?

赵奚终于露出了笑脸。暗红默了默神,觉着自己只怕上了老狐狸的大当。以前虽说有承诺,又怎么比得过如今沉重的誓言?

这人,无论是谁,只怕都难逃九品上强者的追杀!

紫衣少年站起身,摸着下巴,神色变幻,最后长叹一声道:“看样子这小丫头就快冻死了,也罢,咱就救她一命。”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玉小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紫红色的药丸,掰开赵婠的嘴巴塞进去,一托她下颌,让药丸入了喉,拍拍手道,“看她的造化了。嗯……救命之恩当大报,不如……”他把赵婠破碎的衣袖一撕,卷在手上拔出散花针,笑逐颜开道,“不如拿这根针作报酬!喂,小妹妹,你不说话就是同意啰。很好,你很不错,知恩图报,本公子很看好你!”

当下与那四名护院,一小四大五人吃个不亦乐乎,赵婠豪爽地一摆手说,尽管吃,今天本小姐请客。实际上,每次跟着她上街,凡是出钱,都是她。

陈大哥惊诧道:“是暗红小哥?你甭进宫了,今儿下午侯爷已经出宫啦。”

更令人惊喜的是,桃林中央是一汪莹澈的清泉,泉上亦有淡淡云雾,聚散不定,水面上更落满了桃瓣。这碧草菁菁,水波涟涟,桃雾绚烂,怪不得有如此之多的人涌入清水园。

赵奚一笑道,不必担心,那尚四虽看着疯癫,实则有几分大本事。他的奇门遁甲之术绝不可小视!

安乐郡主脸色刹那变白,她实是想着要讨这小姑姑欢心的,却万万没料到弄巧成拙,反倒让她生了气。眼睛一错,瞟见那个山里出来的土包子此时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方才那害怕胆小的模样踪影全无。安乐郡主不禁生疑,小丫头片子莫非涮了自己一把?

并且,就在送妆当日,皇帝又颁下圣旨,把苏偃所在的苏家长房一脉凡有品级的都升了一级。苏偃更连升两级,由从四品下的明威将军拔擢为正四品下的壮武将军,授予御林军中军副将之职,军中地位仅在御林军一位大将军两位副将以及中军将军之下。遍数西秦两朝,到如今再没人有如小苏将军这般飞上升的青云道路。

现在,她认识到了,无论机关供奉院还是机关营,对对方的看法都带着极浓烈的个人情绪。也许,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客观公正地看待这两个地方的优势与劣势。

“乖女,忍住了。”赵奚再一次提醒赵婠,长吸一口气,一只手掌贴在她的心口,默运功法,一缕缕冰寒真气从他掌心慢慢溢出,绝大多数消失在静室之中,只有极少一部分钻进赵婠体内。

又呆了片刻,岳氏显见精神大不济,说话的声音也微弱了许多。那粉衫宫女毫不客气地赶人,让公子昭为娘亲想着,多让她休息。公子昭亲了亲娘冰冷的面颊,一路抽泣着离开了白梅林里这栋孤楼。

太子妃这一桌离小娃们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本来就成心坐远一些,免得娃娃们拘谨。赵婠递了好几个秋波给公子昭,都没有收到回礼,不免更加纳闷,召过暗红,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宁安公主看了一眼赵婠。赵婠垂福了一福,脆脆道:“赵婠见过宁安敬公主。”

赵婠一边用早饭,一边竖起耳朵听事。赵德向赵奚报告都有谁谁给送了礼。皇帝的赏赐最早到来,赵奚亲自接了。那之后,位份高些的宫妃都遣人送了年礼。话说唯一有资格说“赏”字的皇后空悬,余下皆是皇帝的小老婆,可不敢对国之股肱大臣给予赏赐。就连未来的储君太子殿下也都只是说送年礼予赵侯爷。

他对暗红说:“婠婠的爷爷是猎人,也许她的机警敏感都缘于她爷爷的教导。自小如此,业已形成了习惯。既然她不愿意有人夜里守着,那就算了。或者,我把你们的身份告诉给她?”

见赵婠小脸上透着兴奋,赵奚老怀大慰,深感自己冒着风险在回京路上以暗子传信,又花费为商会数年搏命挣下的功劳,换来这么一套千水,真是值得!

“咔”,极轻微的一声脆响,老鲁脖子一梗,有点僵硬地转过头去。只见小赵婠已经睁开了眼,疲倦却兴奋地注视着正在缓缓变化的机关匣。

一件件把玩着手中的千水套,老公子沉迷得连自己姓什么也不记得了。突然一声怪叫,手中的东西被人劈手夺走,老公子怒气冲顶,揪住那个抢东西的老家伙便揍。于是五小,近距离地观看了一场叔祖大人与九品中强者的无赖流氓大战。

可惜赵婠今天打定了主意,要找鲁班看看那只珍珑宝盒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因此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又笑呵呵道:“兵大叔,你真是大好人!我这就喊人拿东西过来。”回头大声招呼,缃儿蓝儿黛儿赶紧拎着那些吃食跑过来,她没看到那套千水套装,又让暗红送过来。

暗红清幽如水的双眸盯住赵婠,轻声道:“小人不敢。只是缃儿初犯,还请小姐网开一面。回头侯爷要听说了,也会夸小姐慈悲心肠,体恤下人。”还慈悲呢,那染了血的狐白轻裘扔在车里,红白红白的,吓人。

后头这一问有点儿血腥,胆小的公子昭又瑟缩了,反观孪生子激动地脸通红。世子晌瞪大了小眼睛,直起身子问:“婠姑姑,你还会布陷阱抓野猪?”

马车上的护卫许是得了命令,除了留下两个虎视眈眈盯着这个手持凶器的小女娃,其余人等开始哄赶人群,把一众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围观百姓给恨得呀!

围观的人群轰一声炸了,闹了半天,这私家马车的主人是看上人家那漂亮的小少年了。此时,也有人认出了私家马车上的徽记,这车竟然是密王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