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绿儿缃儿这俩大丫环怎么想的,听见赵婠要出门,也不说派个保镖护院啥的,就这么让缃儿领着两个大姑娘直眉愣眼地跟出来。暗红……他对啥事也没意见,赵婠说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而最重要、也是含金量最高的是,铸造这套工具的工艺极高明,用此种“千水百炼锻压法”锻造出的千水工具,可以最大限度地省力、卸力,足以延长工具的使用寿命十五年以上。因而,就算是毫不顾忌工具的磨损,将它们敞开来使,千水套装用个二十年也绝对没问题。须知,一般的机关工具,使用寿命能有个三五年就谢天谢地了。这门技艺无价!

噎得不轻的黛儿想说什么,却被缃儿止住。怪不的人是一等大丫环,缃儿一眼便看出,婠小姐存了心要与大管家过不去。这才见面没多久,大管家就得罪了她不成?这可不是好事。

醒来便在这张软绵绵香喷喷的大床上。赵婠仔细地看床牙上精雕细刻的图案,确定有几朵开得极好地花儿,又有几个仙女在云里飞,再来几只猛兽于峭壁间奔跑。她也不懂什么意思,只觉得摸上去滑滑的凉凉的,挺舒服。

最终,这场追逐战还是以公子昭的失败而告结束。公子昭又气又疲,也哭得累了,瘫坐在地上不动弹,还是宫人把他重新抱回榻上,这次看见那些吃食,一下便感觉饿了,拿了就塞进嘴里。

“你不傻?不傻干什么一个打三个?”苏偃好气又好笑,他这也是猜的,不过以赵婠的性格,他觉着定是如此。

于是,两个小女娃拖着手慢慢走开。赵婠以为灵敬公主认得路,而温驯懵懂的小公主只知道往前走,等走了一会儿,两人停住,面面相视。

尺儿眼中掠过一丝异色,忙笑道:“赵典正太过谦了,以后直接叫尺儿的名字便是,若有事差遣,赵典正尽管说。”直起身子来对朱聪道,“朱公公,请您与赵典正稍等片刻,任宫正交待过,要亲迎赵典正的。”又对赵婠道,“赵典正也请稍等。”

赵奚霍然站起身,激动之色溢于言表,以他的目力,一扫便知这铁瓦物件上的内容写着:“宏武二十三年,御赐丹书铁券予从二品一等忠勇侯赵奚之女,正七品宫正司典正赵婠,以表其断魂关之功德。除谋逆叛国,恕其三死。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随丹书铁券附金牌一枚,过往关口,通行无阻,如朕亲临。”

公子晔并未见过赵婠,心里对她也很好奇,便借机下死力瞧了她几眼,又赶紧专心致志去赶车。然而,他这几眼用力过猛,导致赵婠以为他对自己有意见,不禁心中犯了嘀咕,且留下了小小的疙瘩,始终对其保持警惕,绝不亲近。

听说赵婠拜了周大匠作师父,鲁班气得眉毛都立起来,又听得只是记名弟子,还没有正式敬茶收做入室弟子,他又击掌而笑,生死要拉着赵婠改投自己名下。天可怜见,鲁班在机关营待了这许多年,一直没收个合心意的徒弟,如今与赵婠如此投缘,怎么不抢?

原来,此处铺着碎石子的地面之下另有玄机,只要用散花针法按顺序、次数、力道刺下,便能刺穿地面,刺中机关节点内的颜料,从而在地面形成代表了八卦“天地风雷、山泽水火”八种不同颜色的花朵。

赵奚让赵婠自己早些歇息,不要绣花绣得太晚,他今天一晚上都不会回来。赵婠喜出望外,极力忍着笑意,一个劲地点头,目送三人离去。

在只有两位九品上强者的西秦宫室,留下一位有希望晋级的九品中强者,是件挺不容易的事情。这样的强者,无论是何国籍,北燕西秦东鲁皆会大力招揽。如今,老鲁在机关营里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无它,唯手熟尔。”鲁班掉了一句文,见赵婠忽闪着眼睛看自己,变戏法也似摸出一架机关弩,对她笑了笑道,“小娃,看好了。”

西秦机关营此次派出的左营人马由密王之下三员副将之一的汪西漠副将率领,此人曾经正经拜过师学习机关之术,是一位理论与实践兼备的机关师。因为于军事机关器械上特别有偏好,便加入机关营,积累资历军功,如今已是从四品上的宣威将军。西秦机关营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控住断魂关的机关群,汪副将同样功不可没。

怪不得西秦人有如神兵天降,原来是有了内应!这样说来,前次断魂关密道被袭,莫非只是一次试探?将九品强者炽阳君重伤,北燕人的武力大减,方才有了此次破关之战?

所以,这一个月来,她一边照顾赵奚,一边绣花。赵奚伤势未见好转,驻守在天机楼里的兵士众多,赵婠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找《天机宝卷》。她绣起花来总是心不正焉,再加上从未曾学过,此番可吃了不少苦头。刚学那几天,手指头上全是窟窿。不过如今已经见了成效,就在昨天,她还在赵奚的汗巾子上绣了“忠勇侯”三个字。

西秦军既已接收了断魂关,主要将官自然占据了断魂关最重要的建筑,正是北燕军断魂关统领府。这里不仅是断魂关最高军事将领的居所,也是断魂关机关总枢纽的所在地。

赵婠心道,每个人就带了这么一点点水,要是触了机关,只怕根本不够看。再者说了,谁说火就只能用水灭,而水,就一定能灭得了火吗?

赵奚点头:“到现在都还一直在找。皇上连那孩子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派太子去打听,连太子都吃了闭门羹。”

宝敬公主道:“那是机关秘图,”把声音压得低低得,又道,“是断魂关的一张残图,你可不要说出去哦!”

经过一番商议,宜王并苏偃主动请缨,领了四千兵马趁夜黑之际悄悄脱离大营,没入崇山峻岭之中。而西秦大军做出开拔举动,且于数日后正式回撤,在离断魂关有五日路程之地留下一万兵马以做接应,其余八万余大军真正回西秦国内。

说完,宝敬公主又羞羞地塞给苏偃一样东西,却是一个精美之极的红玉香笼。通体镂刻着花纹,可以看见里面盛放香料的银勺。这玉香笼好看倒在其次,最奇妙之处在于,无论怎么摆放,香笼里面的银勺都是勺口朝上,里面安放的香料半点儿也不会撒出来!

赵婠使劲点头道:“宝敬姐姐放心,阿囡一定用心学。不知道怎么回事,阿囡一看那只木头小狗居然能在地上跑,就很想很想弄清楚它为什么能跑。”爷爷说过,机关之术,自己于那基础之道一窍不通,脑子里填进去的东西只知道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这样不好,很不好!所以有机会,一定要学那机关原理,以求融会贯通。

众人就此落脚,自然各有各的事儿干,只有赵奚并赵婠两个闲人。赵奚运功疗伤之余便给赵婠讲些山外之事,听得小丫头如痴如醉,欲罢不能,尤爱听那起争勇斗狠的武林逸事,还直嚷嚷要随赵奚习武,以后好帮着义父打北燕人。

可惜这荒野之地,上哪找锅去?苏偃看着兵士们捞来的几尾鱼并几只射下的鸟儿一筹莫展。说到底,他是那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行军打仗也自有人侍候饮食,自然不懂这些。

不管怎么说,这么一个小孩子能做到如此地步,众大汉还是有些小佩服,不住口地夸奖她,黑蛮甚至还说她如今已有宁安敬公主的三分本事了。赵婠极是好奇,不禁相问。

这大山洞极宽敞,一众兵士顿感开阔许多,唉哟声声里,皆形像皆无地瘫坐在地,捶腿的捶腿,敲背的敲背。小赵婠笑眯眯地站着,小手似模似样地敲着小腰,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神色里透着那么新奇。

不过,小阿囡那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虽然有问必答,苏偃却只打探出来,她那爷爷乃是亡越大户人家的公子逃难到此处,颇有文墨,并认识不少草药,所以赵婠认得字、说话颇有章法、能指着枯黄的草药叫出其名字,丝毫也不奇怪;她那爷爷际遇不错,曾救下一个濒死的武林人,得已学到几手防身功夫,成长为厉害的猎人,又教给了赵婠,所以她身轻体捷、虽然瘦弱却很健康,也懂一点儿捕兽的陷阱窍门,更有远普通孩童的机敏警醒。

吃罢糖,赵婠连手指头都舔得干干净净,这才对沉默着一直不再开口的苏偃甜甜一笑道:“师兄,爷爷抓了好些月鼠,取了它们爪上的蹼,又用一种极黏的树胶把它们粘在一起,给自己做了四张吸蹼,可惜上次逃难不知给扔到哪里去了。不过……阿囡知道怎么去找月鼠的窝,并如何熬制树胶粘制吸蹼喔!”

宫中的大太监的确可能收些个干儿干孙,可这收干女儿……老皇帝不知为何,心情很是晴朗,有些儿想笑,又问:“那你唤何名?”

阿囡喜形于色,顿觉面前这个人有些可亲可爱了,歪着头想了半天,竖起一根手指:“我要你给我能吃一年的粮食。”

给老皇帝盖好锦被,苏贤妃轻轻叹了口气,满心的忧虑这才不加掩饰地爬上脸庞。清平那执拗无比的性子,别说自己,就连太子殿下都无计可施,方才自己虽言之凿凿,只是给老皇帝宽心罢了。

再苏醒过来,赵奚哭笑不得。想自己堂堂九品上的强者,境界无限接近于大宗师,今日却狼狈至斯,不仅重伤几死,连拿怀中丹药的力气都没有,还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若当真如你所说,能攀至断肠崖斜侧,皇上……和皇长孙殿下都重重有赏!若你敢哄骗于我,哼哼,立取你的狗头!”赵大监森然喝道。

“滚开,这点小伤也要包扎,本公子没那么怂!”九公子现今十岁,看身架却当得普通百姓家十二、三岁的孩子。一方面,北燕人本就身量高大,再者,他自幼得名师指点,小小年纪却已经有了四品的修为,彪悍的身形看上去的确比较成熟,只是行事还带着三分稚气,否则也不会玩这微服私访的游戏。

孪生子显然不老实,两个一起摇头,异口同声道:“我不是。”又看着对方道,“他才是!”都露出鬼精鬼精的笑容。

赵婠却不会上当,她以旺盛的好奇心早就从宜王那里得到了第一手资料,耳朵上有一颗小黑痣的是宜王世子晌,公子晗眼睛更大些,水汪汪得很漂亮。

宜王长年征战,成亲得晚,因而这对孪生子在众堂兄弟中年纪最小,今年才五岁,与灵敬公主一般大,也一般憨。赵婠因为宜王的缘故,看两个小家伙特别顺眼,干脆撇下其他三个,与孪生子大讲特讲与宜王在断魂关的往事。

这下可好,等她想起自己来这马车干什么时,孪生子已经成了婠姑姑的忠实拥护者。赵婠一问,两个小的与一个稍大一点的公子昭争先恐后把事情的真相给抖了出来。

其实再简单不过。公子显的小太监富贵被定义为那场夜宴前斗殴事件的罪魁祸,被狠狠敲了十大板,赶到夜香局去刷马桶。新来的小太监,公子显看不上眼,心中气闷,在文渊书院上课时心不在焉,被密王世子时看在眼里。

世子时告诉公子显,他听密王爹说,机关营的鲁班回来了,他那里有一个机关匣极其厉害。公子显早就听说过此事,并不以为意,但这会烦得很,就想着去散散心。于是他伙同世子时,召唤了公子昭,又凑巧碰上孪生子兄弟,大家一齐翘课去机关营。

哪知道走到路上,公子显正好看见暗红懒懒靠在马车上歇脚,随口说了一句,这人长得不赖。世子时马上拍胸脯许诺,把暗红给弄到宫里去侍候公子显。正好,车窗上那只鸣音鸟不知什么缘故不叫了,这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

这才有了先前那一幕。

早在赵婠出现时,公子显就有些肝颤,昨天他可被太子训了好一阵,还被命令必须要与赵婠打好关系。没想到,今天又撞着这只小野猫。等看到赵婠挥匕断人手腕时,公子显与公子昭的脚更是软,想起那天她咣啷摔在地上的匕,终于知道,这个小丫头是真敢下手的。

对于这对兄弟的怂包样,世子时表示很不理解。他主张派侍卫把这个胆子大得没边的小毛丫头给抓起来,断手断脚断脑袋。孪生子则认为,把人抓起来打一顿屁股就行了,不用断手断脚,更不用断脑袋。

公子昭吓得魂飞魄散,公子显急忙告诉世子时,这小丫头惹不得,因为她爹,是,赵大监。

世子时好一阵狂笑,道,太监哪里有孩子?公子显说,是义女,还救了赵大监的性命。世子时立即被孤立了,孪生子的宜王爹,在家里可没少夸赵奚,告诉儿子们,赵大监是九品上的武道强者,是我等习武人士的仰慕对象。

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对孪生子三岁时就开始被宜王操练,早就洗脑成功。所以,闻听此言,他们对赵婠的态度马上大转变,由“打屁股派”直接投靠到了公子昭的“大好人派”。这也是为何赵婠骗人家喊姑姑,人家就喊姑姑的原因之一。

之二嘛,公子昭都叫她婠姑姑,更小的孪生子推论,自己也许可能大概也得叫。

赵婠听得没脾气。想想那个小太监,也够可怜的。算啦,今天的事就不和这帮小屁孩子计较了,自己也没吃什么大亏,不过……她盯着公子显好一阵,最后爬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狠狠拧住了公子显的腮帮子,道:“都是你害得我被人家调戏,现在我要调戏回来!”手一扭,公子显疼得直眦牙。

赵婠这才开心地笑出来,扭着未来的小蛮腰,刚要钻出马车,突然想起方才他们说的事情,又问:“你们真的去机关营?”

公子昭代替兄长言:“是的,我们去看珍珑宝盒。”

“喔。”赵婠点点头,却突然僵住,愣了一愣,转身就地一坐,笑眯眯道,“我也是去找鲁伯伯看珍珑宝盒的。”

五小你看我,我看你,觉着她说的怎么听怎么像假话。

新出场人物不是来打酱油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