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与赵婠接触得较多的众位兵士都没少吃零食点心,这可都是赵婠从苏偃、宝敬公主甚至宜王师兄那儿混来的,若是到京里的铺子去买,兵士们一个月的饷银不定能买几两。小丫头虽然馋嘴,性子却大方,有了好东西绝对不忘与人分享。

这是一种很枯燥的训练,要从最普通的形状开始练起。正方体、长方体这些都还好削刻,球状体、锥状体便大大提升了难度,而后面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物件等着。能熟练而成功地在短时间内削刻出这些物件,是基本功之一。

可惜,一切都让小丫头片子给搅黄了。苏偃在心里悲叹,事已既此,那便顺其自然吧。打定主意,苏偃想了一想,招过黑蛮,对他耳语几句。待黑蛮屁颠屁颠拿过那东西之后,一脚踹走闷笑的亲兵,苏偃把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刀递给宝敬公主。

宝敬公主弯下腰,笑道:“你被父皇赐了名叫‘婠’不是?我就喊你婠婠,你叫我宝敬姐姐好了,那个……”脸上红得要滴出血来,声音变得极小,凑到赵婠耳朵旁边细声道,“师嫂嫂要以后再叫呢。”

赵婠黯然道,爷爷半年前过世后,她便一直在此地过活。村里人自家都艰难,壮劳力不是拖家带口逃去别处,就是被捉进断魂关充作劳役,村里只剩下老弱病残,不可能有余粮施给她,她只有入山寻食裹腹。

堂堂赵大监居然被栽花一般种在了地里,浑身上下泥泞不堪,根本没有一位九品上强者应有的风仪。

赵婠在心里得意洋洋地笑,让你们逞能,便吃些苦头罢。

苏偃听了,这才舒展开眉头,一想,正是!小赵婠年纪幼小,哪儿会知道此处隐藏着这么一条小道,定是她那既是最好猎手又是最好采药师的爷爷大人告诉她的,难不成我等大好男儿还会输给一个老人并孩子?

宏武皇帝精力旺盛,诸多妃嫔为他诞下十子十五女,还活着的拢共有五个儿子十一个女儿。五位皇子俱已成年,除太子外,尚有先皇贵妃独孤氏所出的寓王、钱贵妃所出之定王、李德妃所出之宜王、黎淑妃所出之密王。

断肠崖之下有一山谷,因其半空常年浓雾弥漫,又无人敢下崖一探,故而不为人所知。每到十五月儿圆之时,若有冰盘圆月高挂,那么,断肠崖的那片镜面冰壁便会因皎洁月华反光而显现一条通途。

未走近便被现了,西秦军撒出的哨探惊讶地看着这小女娃,注意力很快便集中在她手中寒虬之上。阿囡情知兵士的凶恶,不等人问,便自言,她知道赵奚赵大监的下落,是他让自己来送信的。

女娃撇撇嘴,扬了扬手中匕,清脆响亮地说道:“我要吃饭!义父说了,皇帝穿着绣了四脚大蛇的漂亮衣赏,腰上还挂着剑,他会给我饭吃!”这话可说得无比理直气壮。

一时,中军帐里慌乱作一团,幸好随军的苏贤妃镇定沉着,也不怕犯忌,上前就猛掐老皇帝的人中。等老皇帝悠悠醒转,苏贤妃又赶紧宣太医,亲自搀着老皇帝到了后帐榻上安躺,另一边还不忘指挥众将领把皇长孙抬下去好生照料,且解散兵士,着人安抚。

可是如今,大越已经亡国三十载。北燕银狼军铁爪踩入繁华丰饶的锦绣城之时,宁死不降、死于战火之中的民众十去其七,其余大都流离异乡,忍辱含垢活下来的只有区区几万人。

肃立许久,为之人方轻轻冷声问:“我闻声从后面传来,是谁?”阿囡早已钻入了地底,再加上身旁呼吸声音不绝于耳,这位九品上的强者愣以为是自己人犯下了错。

怪不得赵天工曾放豪言,就算是大宗师,也休想攀上此崖!林峻可证之。

赵奚点头:“到现在都还一直在找。皇上连那孩子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派太子去打听,连太子都吃了闭门羹。”

“唉!”赵婠又叹了口气,“清平公主一定很爱那孩子,还有她的夫婿。”

“不错。”赵奚笑道,“去年,宫里的钱贵妃有意为自己的外甥给清平公主提亲,也不知道风声是怎么传出去的,在一次游园会上,从不现身的清平公主突然驾到。她倒是没说什么,她那随身侍女也是秦山派弟子,却突然出手,把钱贵妃的外甥生生给打断了两条腿。”

“啊呀!这位侍女姐姐不会被责罚吗?”赵婠满脸担心。

“谁敢动九品上强者的侍女?谁敢动清平公主身旁的人?”赵奚笑呵呵摇头,“阿囡,你说,大家对你是不是都很好?”

赵婠点点头:“是呀!”

“大家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你可知道?”赵奚又问。

“嗯,阿囡是个又乖又懂事的好孩子!不过,”赵婠狡黠地笑,“阿囡却知道,最重要的原因是阿囡是义父的女儿!”

“真聪明!”赵奚继续道,“所以阿囡,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一定有原因!”

“义父,那你呢,为什么对阿囡这么好?”赵婠笑嘻嘻问,“阿囡可是知道的,救命之恩也有很多种报答方式呢。”

赵奚微微一笑,在赵婠耳边用极其轻微的声音道:“阿囡,你当真不明白么?嗯?”

赵婠眼睛眨了两眨,无声地慢慢地说了一句——雕栏玉砌锦绣城,残山剩水尽付谁?

赵奚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爷俩你瞧着我,我瞧着你,突然一齐笑起来,彼此间皆有一种暖洋洋的亲密感觉。

赵婠一面笑,一面却在心里给义父赔不是,爷爷说过,那些事情就算是爹娘也不能说,义父你虽对阿囡极好,但爷爷说的话阿囡一定要听,义父,阿囡对不住了!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赵婠精神困顿,先歇息了。赵奚给她厚厚地盖上两层军被,摸了摸她的小脸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越来越黯然。

到了第二日,赵婠放不下那张断魂关残图,向赵奚保证自己只是去看热闹,绝对不闹腾师父并师兄,颠颠跑走了。

到了周大匠的帐篷内,机关五人组已经凑到了一起,赵婠一扫众人,就连宝敬公主的眼睛都红红的,其他人更不必说了。宝敬公主还回去睡了一会儿,那师徒四人干脆就是熬夜,可看他们的神情,除了狂热便是亢奋,一点疲色也没有。

赵婠安安静静地听众人讨论,偷偷地将那张铺满整张桌子的残图看了个一清二楚。她的心不禁一沉,这张残图绘制得甚为准确。若她所记不错的话,这份残图的内容应该是断魂关左侧关门那一带的机关,她记得那处机关群应呼为“杜丙午”。

世人都只知道赵天工乃机关、建造大宗匠,却绝少有人清楚他于奇门遁甲之术上的深厚造诣!断魂关作为赵天工的倾世绝世之作,不仅包含了他对机关、建造的深刻体会,更在其中以奇门遁甲为基础定下最初的设计基调。这也是为什么当世研究断魂关经年,却进度不如人意的重要原因。相比建造、机关之术,精研奇门遁甲的人物更有如凤毛麟角,苍海一粟。

奇门遁甲根据八卦阵图的不同方位所定的不同角度,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各有不同的代表意义。其中的“杜门”有隐藏的意思,若入了阵中,找到杜门所在,便能不被人现。

这张图纸上虽然未曾明确标号,但赵婠却知道此处正是“杜丙午”的机关设置。图上虽然并没有尽数标明每个机关,但是凡出现在图纸上的机关都极为关键,可以说破解了这些机关,通过“杜丙午”就没什么大的困难了。

赵婠一个月之前,偷摸溜进断魂关找食,便是由“杜门”一带进去,也只在这一带活动,方便自己随时隐藏并跑路。

好在,这张“杜丙午”只不过是六十个“杜门”机关群之一,就算破解了它,就算师父师兄他们绞尽脑汁推解出了旁边的一些机关,也不能将自己从断魂关关内直通到外面的那条道找出来。

天干之丙属阳之火,地支之午也属阳之火,“杜丙午”的机关肯定多辅以火油、火石之类的易燃物。若是能成功破解,不会引机关,倒没什么;假如一步错,引起步步错……赵婠突然打了个寒噤。

有机关图在手,知道有哪些机关存在,可并不表明就能成功破解。就像她,若是破解断魂关的机关,完全没问题,可若要她说出个一二三四,或者让她亲手布置几个,她绝对办不到。

想到这里,赵婠有些着急。草木尚有情,何况人乎?小丫头说话不尽不实,多有隐瞒、多有防备,却不代表她心里没有对这些朝夕相处、对自己甚好的人们产生感情。只要不危及她的性命,她绝不愿意看着大家去送死。

这张机关残图,用得好那是一大助力,用得不好,反倒要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赵婠不由腹诽,清平公主的夫婿拿这张图纸给清平公主,也不知道是帮她呢,还是害她?!

诶?她突然现在表示一处机关的标号旁边写着“地裂三尺”的字样,眨眨眼睛,她在图纸上迅睃寻。目力所及,又现了至少十五处机关标号有字样存在。她在心里一笑,那分明便是破解此种机关的方法提示嘛——“地裂三尺”者,表示要用蛮力在地上弄出一个至少三尺深的裂口。

她又细细推敲了一番,肯定这些有提示的地方很可能都是机关引以后的重要必经之处,若是破解不力,引了机关,还可以用这种办法补救。

唉,希望师父他们能够从这些提示中逆向推导出那些机关的破解方法。赵婠在心里叹了又叹,不想再看了,悄悄溜出营帐,低着头在断肠谷里乱走。

如果……因为自己的沉默,死了好多熟悉的人,自己还能这么理所应当地享受大家的宠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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