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时不时自镜中看一眼,薄南风就以一个持平的度不紧不慢,江南想起他平日做事的样子,很认真,低垂着眸子睫毛浓密细长,眼睑处打下一小片阴影,连嘴角也是微抿,细碎的额松散的垂下来,若是晚上,还会隐隐的渡上层淡白宝光,他赖在她家厨房做饭的时候她就见过那样的情景。那一刻的时间很魔力,呼吸宁静,钟表点滴而过,像老夫老妻,以缓慢的节拍过天长地久的生活,循序渐进,却并不会让人感到乏味。江南一个微笑的表情尤未作完,神情蓦然僵凝,反应过来狠狠的敲上自己的脑袋。她又想到哪里去了,真是越大越不争气,年纪上去了,脑子反倒不好用,越喜欢对着一些虚幻的风花雪月天马行空,又不是十几岁的怀春少女,早已过了胡思乱想的年纪。

只得安抚:“妈,再等两天吧,这几天我挺忙的。”

林乐想了一下,百思不得其解之后说:“那就是他在你面前跟在其他人面前不一样。”

江南没想那么多,张口便问:“怎么你自己做饭,你家人呢?”话一出口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想起薄南风十几岁的时候就没有父母了,她这样问无非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

刘春玉摇头:“他时常打我,折磨我,这些年还不是都过下来了。以前王金龙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们之间出了问题,是生活将我们压垮了,婚后我们的日子一直不好过,本来就不富裕,又先后下岗,之后他跟朋友做小生意,太实在,被人给骗了,欠下大笔的债务,日子就更加难过。那时候他心情不好,染上了赌博和熏酒的恶习,慢慢就变成了后来的样子。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我不这么想,美好的时候都在一起了,艰难的时候更得咬牙挺过去。他之所以变成后来的样子,只是太想向我妈爸证明他自己,证明他可以给我好日子过,他的初衷都是为了我。后来生那些事,他整晚睡不着觉,时间久了,慢慢的连性情也变了,对谁都恶语相加,什么事也做得出。那天他喝了酒,差点儿伤害了邻居家十几岁的小姑娘。我很担心,知道现在的王金龙做得出,他喝得失去理智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悲剧生前就算报警也拿他没有办法,我不想他毁掉一个孩子,就决心杀了他。他死了,别人就消停了,哪怕赔上我,也值得……”

薄南风来给她开门,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指了指餐桌:“过去吃吧。”

薄南风扶着她的腰身将人往上提了提,江南整个身体几乎都压在他的身上了。太过猝不及防,江南脸颜错开,紧防跟脸对脸,却俨然交颈的亲昵姿态。

离正扬先看酒的度数,倒出半杯递给他。

“他们结婚多少年了?”

江南这点儿眼色还是有的,白受了人家这么多恩惠,连碗都让他洗那就太不像话了。

薄南风怕她从中作梗,直接说:“电话多少?我自己谈。”薄南风肯出高价,而且看着就干净,什么样的房子标不到?下午的时候江南听到楼道里乱糟糟,探出头去看,就看到搬家公司在对门进进出出。

纪梦溪眉舒目展:“嗯,请了一上午,说好来接你怎么可能不过来。”

绝对算旧相识,细算起来从毕业到现在还没见过。

她一进来,宋妈妈却醒了。

薄南风腿长步子大,像要将她带得飞起来。一直出了会所,才转身问她:“江律师,没睡醒梦游呢是不是?你当这里是法庭么,语言攻击两句没人会找你麻烦?”

薄南风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生生现出白痕。偏笑起来,满是自嘲的味道。

江南半信半疑,至始没能摆正自己的立场,原本她就不该问。

他说话夹枪带棒,江南更加确信他是心情不好。

黄宇一服软,伸手把人拉回来。

薄南风耐心作答,面面俱到。

“你就瞎扯吧,我才不信,即便是死我肯定也是个有节气的鬼。”

“妈,我晕迷多久了?”

江南一心动,同意一起。

江南莫名一丝紧张,隐隐能猜到纪梦溪想跟她说什么,但也只是猜到一个梗概,至于俱体是什么她也不知道,毕竟到了现在,他们两个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了。江南只是好奇,当年他出国,不是孤身一个人要走,后来怎么样了?许多年前那个残阳如血的日落时分,那一道倩影就像嵌在她的脑子里,她遭遇背叛,狼狈不堪,而那人却笑容优雅,着华服,仿若居高临下的看她。

薄南风蹙眉:“你平时就这样?”

“骗谁呢,纪梦溪不是你的初恋么,那时候爱的那么深,怎么能说忘就忘了。江南,你跟我说句真话,这么多年你都不谈恋爱,是因为纪梦溪吧?”这样一说,她还真想见见那个传说中的男人。

五分钟左右,林乐的电话又响,电话打进来说已经到了。

江南狐疑的看他,不走干什么,留下来继续挨打么?

江南还刻意去街面上问过,网上也仔细查找过,现在世面上就有这种工具,满足一些冒险者的需求喜好。江南整理出来做为证据提交,连带凶手入住房间窗框上的痕迹,一并做为证据交到法官手上。

纪梦溪知道是哪一个,的确是个大人物,虽然只有四岁,对这次案子的新突破却功不可没。

咖啡馆中单曲循环播放一英文歌曲,女音醇厚,缓慢而慵懒。江南陷进沙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什么也不想,凝视窗外的雨幕呆。

“嗯。”纪梦溪在开车,一她:“结果怎么样?”

宋林爱和孙青前一秒笑逐颜开的脸忽然凝住,怔怔的看怪物一样看他。

江南心口酸:“你天天都不怎么吃饭?”

“江南,不论你见到我是什么感觉,能再见到你我都很高兴。我们聊聊吧。”

“你怎么在家?生病了?”

江南一直也觉得奇怪,看薄南风的风范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可是,自打担任他的辩护律师以来,一直也没见过他的家人。也好奇过,却没有刻意问出来,反正与本案无关,别人的家事她不好问。既然阮天明说起来了,她定定的看着他,表现出她的好奇。

“这当然不是,我们酒吧那个时间段的确忙得要命。只是薄先生喝得太多,醉得实在厉害,完全睡过去了,那位女士帮不上什么帮,而一个人支撑不住薄先生,经理就叫了两个人一起去。”

江南就没见过这么死心眼又不争气的孩子,就像认准了死这一条路了,即不想着去探索求生的路,也没有其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焦灼浮躁,倒让旁观的人看不下去了。

她的步伐没有停下,一路走过去。表示性的笑笑:“纪学长,下班了?”

“铁定判死刑了吧?”

“喜欢南风那小子的女人可不少,个个都很癫狂,不说爱得死去活来也差不多了,他那张脸有的时候也很麻烦。这个王丛也很甚,最后直接把南风惹烦了,当着众人面明确告诉过她,别来烦他,说他这辈子不会对那种女人有感觉。至于两人的关系,连暧昧都称不上,就王丛那个小姑娘一厢情愿。南风虽然招桃花,但那小子干净得很,不喜欢乱吃乱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