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江南睡觉一直不安份,薄南风只顾着照顾她休息不好,而且这样的环境很难保证睡眠质量,早上就没什么胃口,推说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江妈妈打心眼里喜欢他,唠叨了一句:“年轻人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跟小南一样。”

“你不嫌脏?”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别往不好处想,普通的事故也说不定。”

纪梦溪二十九岁,已经能在高院当法官,可谓年少有成。却为了再与她相遇,甘愿调到中院来,江南还没想到他这样做有没有必要,就觉得在自已的人生里上演了一出tvB言情剧,情节烂俗,却从来没想过会在自己身上生。

宋林爱说好,招呼着江南快趁热吃。而她自己却吃不下,赔偿款的确是降到最低了,可是对于她和于群来说仍旧算个天文数字。她没工作,就指望于群自己,一年到头就那三四万的收入,上有老下有小,年吃年用哪存下什么钱,几十万,何年何月还得清。

度很快,自卧室换好衣服,再到将客厅七零八散的东西一股脑收到不见光处,跟一阵旋风席卷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就搞定了。开门的时候还在想,他可能已经走了,一般这个年龄段的人都没有什么耐心。

“哎,江南,上次听孙青说当年那个纪梦溪在中院当法官,真的假的?”她是不太信,当时和孙青在电话里匆匆一句就收了线,孙青没讲清楚,以为她在胡扯,就没当成事再细问。

林乐的电话响起来。

女子嘴里仍旧叫嚣,但手上的力道却渐渐松开,这世上很少有人真的不畏惧权威。

法官问证人:“当时那个自称李明的男子是指定的房间号?还是明确说要入住薄南风的隔壁?有没有提到过犯罪嫌疑人的名字?”

就像是一个恍神的工夫,却有人告诉他,你暂时不用死了,死刑复核程序被终止,他的辩护律师找到新证据,案子回中级人民法院再审。

一出口几乎不假思索:“不是他做的。”

江南长时间从事这一行业早有了一定的敏锐性,在酒店员工的言辞和表情中没有看出问题。

但考虑到这个案子在警察局那里已经结案了,凶手也已认定为薄南风。要想重新深入调查,只能靠律师自己的力量,当然,有纪梦溪在这里,江南如果有需要,某些证据的提取可以申请法院帮忙收集,无疑省去不少麻烦。

这么一听,孙青还是用心良苦。江南本来也没说怪她,衣冠禽兽遍地有,孙青是几个朋友里最心性朴实的一个,跟谁都实心眼,看错了也没什么。

“跟那种人费什么口舌?看着不行就走人呀,如果我今天不刚好碰上,万一他动手打你怎么办?”

江南有点儿惆怅:“这个不好说,看情况吧,现在法律改了,在高路上调头如果造成了事故的话,不是行政处罚那么简单了,严重的话要负民事责任或者刑事责任。你先去看看再说吧。”

早一步出来,却没有离开,一直在等江南。

江南不质证。

纪梦溪料准了她今天要来中院,昨天她要办的事情没办成,而他早在看到江南那一天就跟中院的同事打听过她,说她这个人做事很干脆,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这几年她做得很是成功。这一点倒让纪梦溪没想到,以前的江南不这样,做事慢动作,又迷迷糊糊的,让人潜意识觉得她就该是被细心喝护的那一个。不想她已经长大了,纪梦溪听到那些后,第一个感慨便是她长大了,而他还一直只将她当个孩子。他在中院的大厅里等着她。问她:“快到了吗?”

“高林,我一进去就看她眼熟,感觉去交罚款太丢人了,没好意思往跟前凑。没想到她也看到我了,过来跟我打招呼,想想就觉得寒碜。当年上学的时候谁也不谁差,现在看一看,就我过得最惨。”

“老爸,你怎么也跟我妈一样了,你也觉得我已经剩到没人要了是不是?这事以后再说行么,我现在遇到个特别难缠的官司,头都疼死了,嫁人的事咱们以后再说吧,爸,你都不心疼我么?再说当时我当律师也是你的想法,那时要不是你一直在旁边打气,又帮我托关系进最好的事务所,我可能都已经干别的了。”以他们现有的观念,做什么工作不比当个刑事辩护律师好嫁人。

心中一直没能免去这样的疑惑:“一个人的酒量按理说不该差到这个程度,他是怎么回事?”

江妈妈挡到面前不让她走,忍不住开始抱怨:“天天就知道忙,你看你都多大了,再不嫁人,以后还能找到好的么?孙青说给你介绍个对象,坐下来听她说说。”

“可那天晚上被害人王丛是跟你一起回的酒店房间,第二天一早她就死了,是被人用抱枕捂住口鼻窒息死亡,而且她身上沾有你的体液。你再好好回忆一下,是否有疏漏的地方。”

吃得差不多了,江南满足的感叹:“好吃。”

薄南风没坐多久便要离开了,大白天的他没什么时间跟一群花花公子在这里闲聊。阮天明站起身:“我跟你一起走。”

离正扬和黄宇吵着没劲,也都各奔东西。

江南醒来时看到纪梦溪怔了下,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时间错乱。嘴唇动了动:“梦溪。”

自打再相见她还是头一次这样唤他的名字,纪梦溪受宠若惊,笑意在嘴边像涟漪一样扩散开来。他不是个轻易能被人讨好的人,江南一个称呼他却像分到糖吃的孩子。

“醒了?”抬腕看表:“睡得时间还真不短,好点儿没有?”

江南坐起身:“没什么事了,本来也不严重。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反正我又不赶时间。”

室中一时无言。

江南搜索肺腑中的言辞,现同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这回说不出口了,连自己都觉得沉乏。

纪梦溪已经坐到她面前,问她:“车祸怎么回事?是因为上次的官司吧?”

一审宣判死刑,当事人不上诉,本来已经案结,如若不是江南翻那一笔,还启动不了再审程序,她那样做的确太冒险了。从公安机关那里听说,现在这个案子正查得如火如荼,领导和外界都关注的事,而据说犯罪嫌疑人也在蠢蠢欲动。但他不相信事情会那么简单,这种事往往都有幕后推手,江南涉足其中,难免要惹来祸患。

江南一出口却敷衍:“不一定是那样,车子自身出了问题也说不定。”

“你自己觉得车子自身问题的可能性多大?”都骗不了自己如何去骗别人,他对江南了解得可不少,听说她当律师以来还算小心意意。

江南叹口气:“是啊,可能性不大,八成是有人想报复我呢。”抬眸,眼光清亮的看他,有些坚强的韵味:“但是,不能说就是这个案子惹来的祸患,我不那么想。这场官司在我看来和以往的没什么不同,就算别人说凶险但我不这么认为。薄南风是被冤枉的,我想翻案,这是我一个当律师的本份,我为他辩护,他给我钱,公平交易,后患自己买单,是我自己的行业本身就该承担的风险,不想平白猜测,算到谁的头上。”她是不想再提了,事实上是不想在薄南风面前提起。她这次的确冒险,却是她应该做的,一审时的得过且过只能说明他们的软弱,打着全力而为的口号,却不敢真的那么做,她觉得愧疚又不安心,最后她才是尽了本份,一切无可厚非。

“这事公安机关已经在查了,就算真因为这个官司也跟薄南风扯不上关系。薄南风没有父母,当时庭审时也看到了,他对死活像不那么看重,而且他年纪还小,那时候如果所有人都漠视他的生死,让我觉得很残忍。”

纪梦溪皱眉听着,眼神幽暗。

“江南,你对这个人似乎格外用心,因为他可怜么?”

江南没说话,提起这个人心里总会软软,类似于疼惜,跟可怜还不一样。薄南风那样的棱角,难让人有那种感觉。

薄南风垂下眸子,嘴角抿紧,慢慢渗出一点耐人寻味的苦涩味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可怜他,这是一个男人特有的骄傲和骨气。江南一句怜惜的话反倒让他骨头生冷,慢条斯理的靠到医院冰冷无温的墙壁上,掏出一根烟。

不等点上,被路过的小护士看到,几乎是红着脸说:“先生,这里不准抽烟。”

薄南风邪气的一扯嘴角,小护士脸红得更甚,而他不管惹下怎样的耀眼风情,起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