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淼拿着折扇仔细端详,忍不住好笑,说:“他这是让我以后有朝一日上朝之时,帮着军队说话,不能退后半步么?”

游淼点头,李治锋说:“我熟悉他们的布防习惯,负责前去拔除胡人的岗哨。到时候或许还要你帮忙。”

厅内又无话了,游德川半天坐不住,起身说:“我看看珂儿的山庄。”

他时刻不愿离开李治锋,时而摸摸他的手,两人手指纠在一处绕来绕去,时而抬起头,李治锋便吻吻他,眼里带着温情。

李延在地上画出大安城的地形图,抬眼看游淼,在图上作了标记,那是一个监牢,说:“记得了,你千万记得。”

李治锋只是默默一点头,游淼却追问不休,仿佛家里的事比他现在的处境更要紧似的,李治锋最后只得说:“我不会游水,才被水冲跑了。”

只不知道为什么,游淼单纯地想在这个时候见他一面,不管明天是活着还是死了,能再见面,总是好的。

游淼登时作不得声,被赵超一句击中软肋。

游淼道:“随便穿罢,这么讲究做甚?”

李延道:“你吃早去罢,不用伺候了。”

游淼:“谁?”

数人大乐,游淼端着杯,侧头带着笑意,看了李治烽一眼。

游淼笑着去洗手,出去时,孙舆又朝游汉戈说:“你的文章不如你弟,须得扎实刻苦,认真读几年书。十年寒窗,此等经历,不是拿钱能买回来的。”

说毕游德川伸手去抓拐杖,游淼一见势头不对马上起身就跑,游德川说不到几句话就恨不得把这忤逆子给揍死,没的尽给他添堵。

“出门吃酒去了。”白氏黑着脸,没好气道:“你又带的这什么人……哟,淼子!”

这一下众堂兄弟哄笑更甚。

回来时李治烽终于上沟边休息了,似乎有点累。

李治烽愣了一下,继而点头道:“对。”

游淼接了那袋子,沉甸甸的,里头应当是点碎银,游淼点了点头,转身上车,说:“走了。”

李治烽一手食中二手搓了搓,示意他拿来,木棋惊着了,失声道:“老爷不让……”

李治烽又拿过碗,吃了起来,游淼躬身,摸了摸他头上的狼头帽子,李治烽抬头看他一眼,游淼笑了。

“一两茶叶一两金呐。”

“不成!”游德祐炸雷般一声吼。

“反了!想杀人不成!”

天启政事繁多,又是新朝初立,各地上书林林总总,全交到政事堂,一日有成千上万的事,先过一次六部,筛选后又递交政事堂。而政事堂再筛一次,孙舆掌握大权,能批的便全部让给事中们批示,严重的便再送交赵超处,由赵超审阅。

这样一来,到了赵超手里的奏折便内有详细情况,以及政事堂针对此事作的批注,并提出针对的解决方法。赵超只要简单过目,并批个已阅便完事。

游淼刚打开一本就犯了难,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孙舆随意一瞥就猜到游淼心事,说:“有话就问,听不懂?”

游淼说:“东洲战乱,流民八千五百四十一人,正在江边萧家庄,不知如何安置……”

孙舆道:“拨款,派专员,回批予户部,让户部列出可安居之处,预备屯田,这种奏表还需往来两次。”

游淼欣然以笔一挥,点头。

再摊开一本。

游淼:“……”

孙舆:“不懂就问。”

游淼嘴角抽搐:“江南廷县修水渠,谢廷受贿白银三千两……按律当斩……”

孙舆唔了声:“你自己裁定。”

游淼欣然道:“那就斩了。”

“蠢货!”孙舆暴雷般一声喝,游淼瞬间下意识躲墨砚,生怕又被孙舆砸一头。

孙舆道:“没睡醒还是没吃饱?”

游淼马上道:“开……开个玩笑,先生。”

孙舆放下笔,问:“你且说说此事内情。”

凭一封奏折,就要说点来龙去脉,真是苦了游淼,游淼思来想去,只得说:“按律法,受贿二百两以上都需斩立决,刑部定不了案,是碍于谁求情,不敢斩。”

孙舆:“唔。”

游淼又道:“此人又姓谢,应是江南士族。”

孙舆不再理会游淼,摊开奏本,提笔蘸墨,游淼又说:“三千两,斩有斩的理由,不斩也有不斩的理由,扬州修水渠哪一年不是经手的人克扣许多?但是……”

游淼沉吟片刻,写了个秋后问斩,先将事情押下,孙舆便不再问他,游淼又取来一本,是兵部在催将士的抚恤。

这时间已近黄昏,给事中纷纷进来,唐博只是看了游淼一眼,便躬身道:“先生。”

孙舆道:“陛下回去了?”

唐博道:“外面收了台子,陛下也回宫了。这里是今日筛出的名单。陛下先过目了的。”

唐博将名单递来,孙舆便道:“一五一十,说的什么,都言简意赅地写清楚。都过来看折子罢。”

晚饭还未开,众给事中便纷纷入座,唐博看游淼,游淼这才回过神,原来又占了人家的案,便起身。孙舆吩咐人搬了张新案过来,位于唐博对面。

“放这里。”孙舆道:“再搬上点,抵着拐角。”

仆役将案几放好,游淼抱着一叠折子,忽然发现到所有人都在看他的案桌。就连唐博也盯着那处。

孙舆道:“行了,坐罢。”

游淼看出了一件事——他的案几比唐博的要靠前。而且只是靠前了那么一点点。

厅上无人说话,似乎都对游淼这个新来的怀着些许敌意,唐博的脸却是完全黑了。一时间诸人都在批折子,无人交谈,到得外面完全暗了下来,孙舆收起手头的折子,说:“你们对新法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