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缭绕的偏殿中,除了皇帝还有一人,着三品服色,神色淡定坐在一张椅上,这是卫林下一脚踏进殿门趁皇帝未抬头时迅抬头看到的,那个人,很眼熟,他与卫林下目光相对时似也有一点惊讶,很快便沉寂下去。

“卫林下!”有点恶狠狠。

那两个卖艺的正在以矛对剑激战正酣,人群不时鼓掌出喝彩声,可是,待到两人收势人群却疏忽散去,完全只图白看人家热闹。

“怎么不多睡会儿?离觐见的时辰还早呢,皇上这会儿正大朝,怎么也要快午时才散。”奚临轩说道。

她听得一声浅浅的叹息,然后,未等她心里有所准备一柄玉如意已忽然挑走了她赖以遮面的盖头,霎时,眼前光亮如昼,那坐在轮椅上差不多和她同等高度的奚临轩就在那样的光亮里看着她,卫林下只敢与他对视一眼便低了头,脸上热得要烧起来一般。

回府进了自己闺房,丫环们还在兴高采烈的说着,她们的笑脸让卫林下甚觉刺眼,那就仿佛一道开满鲜花的街道却是为送葬而开的一样,白蜡人还静静地矗立在书案前,卫林下坐下,它就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太清撇撇嘴:“大大地不够,一个燕郡主哪里就让你可怜了。”

离船登岸,卫林下一直都是略低着头目不斜视,真是不懂太后是受了谁的撺掇安排了这么一场盛大的相亲宴。

卫林下随母亲出宫的时候远远地瞥见了身着粗麻斩缞的奚照庭,他被一群人簇拥着,她没有看到他的正脸,只是远远地,错过。

那太监自然恭维一番,太后又让卫林下到她跟前去,卫林下徐趋向前。

心开始有些忐忑,有些紧张,捏着画纸的手都有些不自觉用力。

“你想饿死我?又不是什么龙肝凤髓,随便点两样填饱肚子就好了。”奚临轩说道。

卫林下甚至有些期待栗家接下来对付她的招数,当然,也许还有沈家。

“这位施主,观主这几日不在观中,您请过几日再来。”太清说道,她觉得这个人不像坏人,他刚才是在看太清,却不似其他男子那般是满脸的惊艳神色,他的脸上是浓浓的哀伤。

卫夫人一脸惊诧:“为何?”难道是与那皇子日久生情了?

景少爷也不勉强,只说改日和“赵兄”说,因他是和人约在这里谈生意,所以三人一并上楼,巧就巧在,两个雅间居然是对面,虽说有走廊隔着,但只要声音稍稍提高些便听得到。

卫林下摸着针袋,也不问去哪里也不问去给什么人医治。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半天才停了,停在一条巷口,下得车来,那幽静的巷子里空无一人。

卫林下偷偷看了眼还在砸核桃的奚照庭,不过是砸个核桃,怎么像有仇一样?

“你去吧,不必陪我。”奚临轩说道,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能自由走动的好处,那样他也可以亲自去采几只莲蓬,尝尝和故乡一样的味道。

天边有了淡淡的红,卫林下沿着水边的石径缓步走去,因已快中秋,霍城的秋又来得稍早些,所以此时水面上有淡淡的水汽,将岸边的芦苇和浮萍都轻轻绕在里头,似乎都还在沉睡,偶尔有一只不知名的鸟儿自芦苇间忽然飞出,苇子便轻轻地摇晃几下,慵懒而惬意,像正努力自沉睡中醒来。

“啊?”虽然这不是夸奖人的话,但奚临轩一向如此,况且卫林下又不是十分注重自己胖还是瘦,所以也没大反应,奚临轩期待的“怒气腾腾”并未生,她似乎根本不在意。

“殿下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所以林下才这样以为。”卫林下说道。

那少东家看她的眼神令卫林下有些不自在,好像她是一块待价而沽的药材,那女子的眼神更令她不舒服,那明晃晃摆在脸上的不信哪。

卫林下忙站起来行礼,太清却不站起来只笑着说道:“树上不是还有一个么?怎么不一并下来?”话音落,燕郡主已飘落院中。卫林下转头看太清,眼睛眯着。太清视而不见道:“你们山下实在太热了,还有这么多无聊的人,没意思,我今儿就回山上去,你跟我五师叔说一声。”

压低了嗓音,奚照庭喊了声“卫林下”,果见里头那人抬头,不自然地笑了笑立刻又定了心神下针去了。

这么高的丫环,很罕见。其余三人的目光剑一般的看向卫林下。

“殿下难道想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么?”卫林下维持着平和的语调。

奚照庭说他正要去给王祖母请安,一道去了,卫林下跟在他身后却心知肚明,请安是假看她热闹才是真。

奚临轩摇摇头。

又到了陪同奚临轩上山的日子,卫风致因有事没来,燕郡主自上次和太清闹了不愉快之后誓再也不来了,所以,只有卫林下一个人来。

“你这孩子,红什么脸,这不过是蜡捏出来用来练习玄针的。”虚真笑。

卫林下摇摇头,又不语。

一时,雪也赏完了,日头往西偏了点儿,有太后派来的太监进来提醒了:殿下,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太后该担心了。各自的仆人又跟着扶着,生怕出一点岔子,都上了车,燕郡主、奚照庭并驾而行,卫风致却跑到卫林下那边去了,而且他们兄妹不下山反而往山上去。燕郡主很是疑惑便问奚照庭为何,奚照庭说:“卫小姐小时候身体羸弱,在道观寄养了几年,就是山上那座,她每年都要回去几次,今日正好在山腰自然要去的。”

“皇子殿下,您知道卫林下为什么会被上刑么?”燕郡主问道。

“无妨。”奚临轩脸上有恼意,嘴角都垂着。

捉弄人好像很有趣,比那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有趣多了,呵呵。

“男的,看起来很是华贵。”丫环说道。

看毕赛龙舟,老太后有些累了,说回宫歇着会儿晚上再游湖,宫女们扶她起身了,她便笑微微的抬手向卫林下示意:“哀家比不得你们年轻,这会儿得回宫歇歇。林下啊,来,送哀家回宫,顺便陪哀家说说话。”

卫林下无奈摇摇头说道:“我是有两个做好的,可却不能给你。你要什么样子的我让玉墨帮你绣一个吧。”7788xiaoshuo

回了房的卫林下,不紧不慢换了衣服,她不能太急着把书看完,否则又要等到下个月初一,等待的时间实在太难熬,所以她决定从这本书起每天只看几页,况且,她还有个习惯,每次从庙里回来都要抄一段经书,翻开经匣,已有厚厚的一叠了。

“反正也不是你。”

“那是谁?”

“你又不认识。”

“真可惜,您要是告诉妾身,妾身还想,唉,算了,反正您不打算说。”卫林下合上盒子放到奚临轩手上,一副可惜的样子。

“想什么?”

“想为您娶来做侧妃呀,不过,既然您不要侧妃,那就算了。”卫林下说道。

越往北,天果然越加高远,逐渐冻得人只想缩在被子里不想探头出来,十月中了,丰收说还得一月才能到戎的都城,正赶上冷的时候,口气里一派担心,那些东宫的宫女,许多从未到过偃朝祁水以北,此时已然常常面有戚色了,大概是被自己想象中的极寒给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