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不清不楚,不过李娜倒是马上听明白了,这个尹贺是白晓棠的好友,以为自己是个男生,看她当时的动作大概以为是她在欺负白晓棠,一着急就把她也给揪住了。这人倒真是挺够朋友的,想到这儿,她刻意的打量了一下尹贺,见他一脸内疚,似乎还带了一点点不知所措的样子,抬着的手一个劲儿的挠着头,一双眼老老实实的,充满歉然的瞅着自己,李娜心里有点好笑,更多的却是羡慕,别看白晓棠成天没心没肺的,却真是难得的交了几个好朋友。于是便笑笑,摇头道:“没关系,你也是不知道。”

白晓棠半天没听着声儿,反应过来,转头看了看叫她打击得有点蔫的李娜,顿时心生怜惜。眼睁睁的看着美人伤心难过,还能无动于衷,那就不是白晓棠了,略一思索,她便从随身背着的小包里翻出两片口香糖殷勤的往李娜手里送:“给,我这儿有口香糖,有柠檬味的,有薄荷味的。网上说嚼口香糖可以缓解压力,你试试,据说挺好使的。你看nBa的球星,他们不都是一边比赛一边嚼吗?还有……”白晓棠一说起吃东西就来劲儿,这毛病一半是天性使然,一半是叫挑食的苏岳给逼出来的。

准备演出的演员们则争分夺秒的在后台做着各种准备工作,对着镜子化妆的,绷着脸对词儿的,拉拉扯扯换服装的,临阵磨枪练走位的……同学们一个个来来回回的忙碌着,穿梭着,跑动着,本来不算小的后台空间一时间倒显得有些拥挤逼仄起来,不时的便有人撞到了一起,碰掉了手里的乐谱,撞翻了粉盒,掉了乐器,然后又是一阵更加紧张的忙乱。一张张稚嫩的青春面庞上,几乎是无一例外的布满或显或隐的紧张、不安、期待和兴奋。

汪静言点点头,打开放在桌面上的笔记本:“先来说一下一年二班,他们班的候选节目只有三个,一个单口相声,两个歌舞。相声是《珍珠翡翠白玉汤》,经典的老段子,他们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很大的改动,加进了许多时尚元素和话题,主要的立意是对时下的那些半调子的营养专家进行讽刺和批评。说这个单口相声的同学叫高飞,他在小学时很有名,人称小刘宝瑞。就我个人意见来看。这个节目通过预选没有一点问题。”

李娜有点着急,更想不明白:“咱们平时排练的时候你不都说得挺好的吗?怎么今天一上来就忘词了呢?”

最后一道工程序是要在每张书签的背后一笔一画的写上:祝你愉快!

白晓棠最爱听这种酥酥痒痒的声音,喜欢一边踩着松软的落叶一边看着好看的叶子像蝴蝶一样在风里飞舞。

缺心少肺的小小老师跟没心没肺的晓棠同学格外投缘。两人还没等上第一节音乐课,便混在了一起。

转眼间,时间就匆匆的过了一周。

“笨蛋,你又犯什么笨了?让她盯上了?”能问出这种问题,足见尹贺对白晓棠的了解程度。

于是,四个人便这么你瞅着我,我瞅着你,也不吱声,各自在心里忙活开了。

“我咋觉得咱们的新老师好像根本就什么也没说似的呢?”

按坏爸爸的说法,再加上白晓棠勤奋的脑补,军训在她那缺乏运动细胞的大脑里简直快赶上纳粹集中营了。

这位蓝眼睛的小姑娘每天早晚两次的把临街档口里的食物用她那锐利的眼神儿剥皮抽骨的一一凌迟,实在是……太暴力了!

可是,她却现老师的脸在自己的眼中越来越模糊起来,泛着水汽,一晃一晃的,怎么使劲的眨眼睛都不好使。

白小姑娘像个没口的小葫芦,把她的悲伤、眼泪、心事……统统闷在小肚子里。别人固然不知道怎么把这些情绪从她的小肚子里掏出来,她自己也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出口在哪里,只能那么呆呆怔怔的,飘乎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继续转着圈子,找不到出路。

想起自家父亲和岳父大人的手段,可怜的二十四孝帅爹缩缩自个儿的脖子,也顾不上琢磨自家姑娘的小脾气了,赶紧加快脚步朝巷外走去。

昨天人还好好的,他们还一起修剪菊花来着,她还为他唱音乐学习班里老师新教的歌,他还给她讲没弄懂的算术题呢……

嘎绷嘎绷嘎绷……

“好。”

他想活下去,而且要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像个正常的十七岁少年那样,走出这个像古墓一般沉寂的小小院落。在阳光下,在广阔的天地中奔跑,跳跃,可以肆意的笑,大声的哭,可以跟别人一样上学,打球,喝酒,谈笑……

“那怎么能一样?”卫凯在他身后接道,嘴里还叼着半根油条,一个暑假没见他似乎又胖了一圈,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显得更小了,晃着油滋滋的小胖手指给他解惑:“煤球又不能吃,巧克力球多好吃啊!”

下面还有什么,郑曦已经没兴趣去翻了,清理到这里他的唇边不由得浮起一丝苦笑,简直有点怀疑这些东西根本没有什么纪念意义,而是老爷子懒得丢弃,顺手放到这里收积灰尘的。想整理地下室的念头现在在他的脑海里已经荡然无存了,还是出去看看外面的书晒得怎么样了,赶紧收一收吧。

“喂喂喂,神仙哥哥,神仙哥哥,是我,是我,喂喂喂,我是哥白尼,是哥白尼,喂喂喂,我是哥白尼……”白小姑娘用戴着厚厚手套的小手紧紧的捂住一边的耳朵,另一只胖手举着爸爸的大手机,扯开小嗓子使劲使劲的喊,那架势好像在跟周围噼噼啪啪、空空嘭嘭响成一片的鞭炮、焰火声比赛似的。

尹小男子汉粗声粗气的回答:“找小笨蛋算账!”

说到底小家伙原来是因为不想和他分开,自己那天病的情形是彻底的把她吓坏了吧。郑曦无言的一手放在那肉乎乎的小后背上,另一只手揽住怀里的小肉团,偏偏头,将他那瘦削的脸颊紧紧的贴在白晓棠的小脑袋上,一动不动。

白小姑娘吸吸小鼻子,撅着小嘴,嘟嘟囔囔的开始告状。也不管郑曦能不能为她申冤做主,反正她就是想找人评评理,顺便还能让神仙哥哥哄哄她。可是,说着说着,尤其是在郑曦那静静淡淡,却隐隐泛着暖意的目光注视下,就又觉着委屈难过了,扁扁嘴,又有泪花开始在红红的小眼框里滚来滚去。

尹妈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抬手一把揪住儿子的小耳朵,没好气的骂:“跟你爸一个样,撅嘴骡子卖个驴价钱!跟你说过多少次,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棠棠比你小那么多,你怎么就没个当哥的样儿?这回到底为什么啊?”

可是,一瓶点滴全都慢慢的流完了,几位好朋友也还不见踪影。尹小同学这个后悔,百无聊赖的在病床上翻过来掉过去,烙饼般的瞎折腾了半天。看看时间,他正以为今天几位好朋友注定要失约了,便看到门被轻轻的撞开了,慢吞吞的进来一个浑身都是包的圆球。圆球缓缓的蹭了两步,不动了,站在那儿呼呼的喘气儿。

最后,怪兽大吼一声,放了一个很大很响的屁,一阵黑烟之后,他和神仙哥哥就都消失不见了,哥白小胖鸟一个人……一只鸟陷在无边的黑暗里吓得瑟瑟抖,急得大叫,接着她就急醒了。

白小姑娘定定的呆在原地,思维却轻飘飘的飞出小小的身体,似乎在记忆的极深处有那么一团模糊的影子……白白的,茸茸的,黑的喙,红的爪……那不是长年卧床的主人妈妈……那是谁?

就这样,在苏奶奶的保驾护航下,苏爷爷和小孙子的战争只能继续的打下去。因此,当由尹贺、韩浅、白晓棠和卫凯组成的慰问团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学委正披着件薄毛衣,半倚在病床上,一手扎着点滴,一手捧着书本,一边忍着剧烈的咳嗽一边刻苦学习的感人场景。

神仙哥哥那么聪明,那么有学问,他的主意不用问,一定可以骗到坏爸爸滴~

唐姥爷洪亮的笑声笑着笑着忽然突兀的停了下来,他慢慢转过头,去看坐在身边的白爷爷。白爷爷的脸上也是一片惊疑,小爸爸小妈妈也都笑不出来了,他们同时想到了家里天台上养的那些胖鸽子。

沮丧悲愤的青年和胆怯后悔的胖娃娃对眼儿良久,才有些自暴自弃的,赌气般的接过白小姑娘小手里的棒棒糖,一把塞进嘴里:……别说,还真他妈的挺好吃的……

人们的目光最后纷纷投向刚刚暴风雪的中心地带,想找出一些痕迹来证明,适才的景象不是他们集体的一个荒诞离奇的梦——光滑如净的水磨石地面上,一个一身迷彩服的青年手里握着皮带瘫坐在地面上,大张着嘴,不断的喘着粗气,双目惊恐的圆睁着,呆滞的望着前方不知名的地方。半长的头湿成一缕缕的粘在脸上,大滴的汗水密密的浮在皮肤表面,事实上他混身上下都已被汗水浸透了,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由于用力过度,此时力气全失,周身都在脱力的轻轻颤抖抽搐着。

青年的心在流血在流泪在疯狂而痛苦的叫嚣着。

果然,这几条泡美人的必杀计连刀枪不入、冷静慧黠的卫大经纪人也抗不住了,当下便弯了眉眼,蹲□来,也伸出双手,挺郑重的接过那双白胖小手递过来的糖,情不自禁的偏过头轻轻的在那嫩嘟嘟的,果冻似的小脸蛋上印下一吻。素来引以为傲的好口才被她忘了个一干二净,只用连自己都觉得诧异的极度温柔的声音说了一个:“好”字。

其实,白晓棠小同学今天准备好的台词可不是这样的。

尹贺使劲捏着手里的圆珠笔,咬牙切齿的运气:这两个笨蛋!

只是这回他的面无表情与心理素质什么的无关,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该做何表情:原来,刚才,他说了那么多,全白说了么?

他时常盯着大电脑上红红绿绿的数字,看着它们不停的蹦达,据说,那些数字是可以挣钱的!

这回尹贺彻底死了把那只小笨鸟掐醒的心,只能接着提心吊胆的看着她还在那里跟只小磕头虫似的将小脑袋点个没完。

看着还在眯着小眼,对着讲台上玩角色扮演玩得不亦乐乎的张老愤青完全没有立场的、不停大力点头赞同,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基本没有反映的白晓棠,尹小同学气得咬牙切齿,于是,决定对那只小笨鸟采取“一定”的措施——偷偷伸手去掐她露在八分袖外的小肉胳膊。

先是认真的查看葵花凤头鹦鹉的食谱,有不认识的字立刻勤快的跑去查字典,不理解的地方马上向爷爷姥爷请教。然后,在小妈妈的帮助下,将整理好的食谱打印出来,贴在了自己小房间封闭阳台的墙壁上——从今天开始,那里就是鹦鹉小弟弟的房间啦~

一边的唐老师握着拖鞋,刚才还凶巴巴的老脸向白小姑娘一扭头,立刻笑得和风细雨、春暖花开,蹲□子也向小外孙女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那么,糖糖,告诉姥爷,如果责任承担得不好该怎么办?”

她的眼神带着些哀伤的转向白晓棠肩头的小葵身上:“人工饲养的葵花鹦鹉不容易找到情投意和的配偶,所以它们对主人的感情是非常深的。如果你不能耐心的照料它,它会感到十分难过,会产生心理问题,容易患上啄羽症注(1)。养了它就要对它负责任,不要中途抛弃它,有的葵花鹦鹉甚至会因为离开主人难过得死掉。所以——”她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用那双美丽的丹凤眼严肃而专注的望向白小胖鸟清灵灵的大眼睛:“小姑娘,我希望你在决定饲养它之前,要仔细的想想,或者回家后请爸爸妈妈帮你考虑。”说完和蔼的笑笑,递给白晓棠一张名片:“讷,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不懂的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到后来,还装模作样的抬起手,轻轻的敲了敲鸟小妹埋在他怀里的小脑袋。

废话!

郑曦摸摸她的头,淡淡一笑,想她?不,毫无深交的人谈得上想念么?再说,想念这种情绪他早已经失去很多年了,尤其是对人来说。看了一眼在一旁对着白晓棠玩命摇尾巴的黑尾,呵,也许,如果黑尾几天不见了,他会想一想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沈阳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前两天已经下过初雪了,气温骤降,为了对抗寒冷,我把电脑从桌子上转移到了床上。病号老妈昨天又开始烧了,38度多,整夜折腾,搞不好又得二进宫,我讨厌冬天!!!

当然,作为哥白尼的正牌主人偶是坚决的不同意,不过,有一天,老爸直接把那只小猫抱回了家,准备和哥白尼来个面对面。

赵原的声音充满诧异:“尹贺?白晓棠?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