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你一定会的!11年前,我把实验室与鸽子搬回家,继续做研究。这是办得到的,你总会找出方法来。但是,你找到的方法永远不会是大学里的那一套。你我都知道,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已。每一天,反犹太主义的声势都愈加强悍。你看了今天早上《新自由报》上的那篇报道吗?非犹太人兄弟会冲进课堂并把犹太人拉出教室,他们现在威胁要扰乱所有犹太裔教授的课程。还有,你看过昨天的新闻评论吗?那篇关于加利尼西亚一个犹太人的审判,他被指控用基督教幼童作为献祭的牲畜?他们居然说,这人是为了得到马萨面包的生面团而需要基督徒的鲜血!你相信吗?1882年了,这些事还在生!这些人是野蛮人,仅仅披着基督教薄薄外皮的野蛮人。他们才是你没有学术前途的理由!当然啦,布吕克他个人摆脱了这样的偏见,然而,谁知道他究竟相信的是什么?有件事我的确知道,他私下跟我说过,反犹太主义终究会毁掉你的学术事业。”

“西格,让我告诉你一些事情。我知道你最近的医疗实习让你相当失望。你觉得被打败了,你觉得委屈了自己。昨天在咖啡馆里,我无意中听到你对布吕克的批评,他不但拒绝升你的职,还建议你放弃对学术的抱负。不过,别怪他!我知道他对你的期望殷切。从他本人的口中,我亲耳听到他说,你是他有过的最好学生。”

“不认识,不过我在《新自由报》上读过他的一些文章,一个不错的作家。”

不过今晚布雷尔改变了主意:“带我回家,费雪曼。我今天太累了。”

“那么,我建议你对尼采做同样的事情。再会了,布雷尔医生。”她伸出了她的手。

在她把另一只手放在他手上时,布雷尔的脉搏加。他想着,别像个呆子一样,但这个指望,在她双手热情地环绕之下放弃了。他真想告诉她,他是如何喜爱她对他的触碰。或许她知道吧,因为她在说话时,还把他的手保留在她的双手内。

“我忘了,”她说,“我忘了他的字迹有多难阅读。让我解读写给保罗跟我两个人的这封:‘不要让我暴怒的自大狂,或受到伤害的虚荣心太过打扰你们——如果那一天,我刚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了结了我自己的生命,在那个了结里,不会有任何值得担忧的事情。我对你们还真的是心存幻想啊……我对现况所做出的这些合理观点,是在绝望中产生的,在我服用了巨大剂量的鸦片之后——’”

布雷尔放下他的咖啡杯。虽然路·莎乐美起先哄骗他进入了爱情、艺术与哲学,那些甜蜜又无害的领域,但她现在的字眼惊醒他回到现实当中,回到反犹太主义存在着的丑恶世界。这天早上,他才读到了《新自由报》中的一篇报道,说的是兄弟会的年轻人混进大学、闯入课堂、叫嚣着“犹太人滚蛋!”并且强迫所有犹太人离开讲堂——任何反抗的人,都会被他们拳打脚踢。

我也是,我也有我的黎明时刻,这些时刻不是虚构的图画!以前我认为不可能的事,现在对我来说有了可能,为我终极的快乐与苦痛找到一个朋友,如今是可能的了,就像是灿烂金黄色的可能性,在我未来生命的地平线上升起。每当想到我亲爱的路,她无惧、丰富的灵魂时,我就为之悸动。

接过约瑟夫的帽子,她一边用手往后梳拢他的头,一边帮他褪下大衣,交给一旁的仆人阿露希亚——打从她14年前开始服侍他们以来,他们就叫她“露易丝”。然后玛蒂尔德转向弗洛伊德。

“西格,你又湿又冷的。快到浴盆里去!我们已经热好水了,我在架子上为你准备了些约瑟夫还没穿过的亚麻内衣。幸好你们两个体型差不多!我从来就无法这样招待麦克斯。”麦克斯是她妹妹瑞秋的丈夫,是个彪形大汉,体重230多斤。

“别担心麦克斯,”布雷尔说,“我用转诊病人来巴结他。”他转向弗洛伊德,加上一句,“我今天又送给麦克斯另一个前列腺肥大的患者,这是这个星期以来的第四个。那儿可有一片天地给你?”

“才不咧!”玛蒂尔德插嘴说,抓着弗洛伊德的臂膀带他到浴室去,“泌尿科不适合西格。整天清理膀胱与输尿管!西格一个星期就疯掉了!”

她在门边停下,“约瑟夫,孩子们在吃饭。看一会儿他们,只要一小会儿。晚餐前打个小盹吧,我听到你昨天整个晚上都在辗转反侧,你简直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