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布雷尔没有做出反应,他的访客第一次流露出不确定要如何进行下去的神色。

“保罗深信尼采跟我会展出持久的友谊,”路·莎乐美说下去,“他认为尼采与我完美得适合彼此。他要我成为尼采的学生、门徒以及生存的依据。他想要尼采作我的老师、我天长地久的宗师。”

“我在去年因为健康状况而离开俄罗斯,呼吸方面的疾病,现在已经大为改善了。先是住在苏黎世,跟随比德曼Biederman研习神学,同时与诗人戈特弗里德·金克尔gottfriedkinkel一同工作——我想我不曾向你提过,我是一个胸怀大志的诗人。当我与我的母亲在今年上半年搬到罗马的时候,金克尔为我了一封给玛威达·迈森堡mal9idavonmeysenburg的推荐信。你知道她吧?她撰写了一个唯心论者的回忆录。”

布雷尔摇摇了头。“那并不是一种经验上的观察。就算我们花上所有时间来谈论,只怕我也没有办法你所想要的那种精确性。不过你的建议是——”

看着这位大胆又美丽的访客,布雷尔看得出兼职婚姻这个想法的吸引力。布雷尔很难提醒自己说,她只有自己一半的年纪。她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长洋装,纽扣一直高高扣到脖子,围在肩膀上的,是一个有着狐狸般小巧的脸与脚的软皮毛。奇怪,布雷尔想着,在冷冽的威尼斯,她把皮毛大衣抛在一边,但是在这暖气过强的办公室里,她却紧抓着它不放。不追究这些了,现在是谈正事的时候。

布雷尔想到,这些是明确的、可被区别的情绪,它们同时也是有所节制的情绪。然而,那些更为强烈的情绪又如何呢?酝酿它们的心理状态又如何呢?是否有控制这些强烈情绪的方法?难道这不会导引出一种有效的心理学疗法吗?

“是的,每次谈话、每封信里,他都会提到自杀,但他并不寻求帮助。如果他知道了我们的谈话,他将永远不会原谅我,而且我确定他会拒绝找你医治。就算我能以某种理由说服他就医于你,他也会把诊疗需求局限在他身体上的小病痛。他永远不会,就算再过1000年也不会把自己放在一个需要别人缓解他绝望的位置上。软弱与力量的问题,他表达过强烈的见解。”

“这让你大感惊讶吗?”布雷尔问道。

“非常惊讶!特别是在我们只碰过一次面时!它同时搅乱了我的思绪。尼采是一个很好的人,并且有种高贵、强大、非凡的风采;我不否认,布雷尔医生,我被他强烈地吸引着,但不是那种罗曼蒂克的吸引。或许他感受到我对他的着迷,因此不相信我对婚姻与浪漫恋情的声明是真的。”

一阵突兀的狂风在窗子上弄出来的吱嘎声,把布雷尔的注意力分散了一会儿。他突然感到脖子与肩膀的僵硬,他已经如此专注地倾听了好几分钟而没有移动过。病人偶尔会跟他谈到私人的问题,但是从未像今天这样。从来不是面对面的,从来不是如此勇于面对现实。贝莎曾经揭露了许多,不过总是在一种“恍惚”的心理状态下。路·莎乐美“清醒”得很,并且即使是在描述久远的事件,仍会创造出相当亲密的刹那,那会让布雷尔感觉他们就像是恋人般地交谈着。不难理解,尼采何以仅在一次会面后,就向她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