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未来的先生会需要再教育。早年养成的习惯,可不是如此容易就被去除的。”

当下,布雷尔在想象中进行了一项实验。先,他试着将自己沉浸到一切他所痛恨的、维也纳人那种浮夸的人格面貌。借由自我膨胀并无声地咕哝着“她好大的胆子!”斜眯着眼并蹙紧前额,反击那些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借此,他重新体验到自己的生气与愤怒。然后,呼气、放松,他放弃所有这些想法,再重新进入自己之中——进入一种可以自我解嘲的心理状态,可以嘲笑自己的荒唐与局促不安。

“当然,但是,”她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面对他,双手交叉胸前,像个强有力的男子姿态,“对我来说,‘责任’二字是既沉重又难以忍受的,我已经把我的责任削减到唯一的一项——让我的自由不朽。婚姻以及随之而来的占有与嫉妒,只会奴役灵魂。它们永远无法支配我。布雷尔医生,我希望,男人与女人因意志薄弱而桎梏彼此的时代,有一天真会到来。”她以相当于她抵达时的那种自信,转过身去。“再会了。下次——在维也纳见。”

“布雷尔医生,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该怎么说呢?尼采不是一个肯合作的病人。事实上,他并不知道我与你会晤。他是一个极度注重隐私的人,而且是一位高傲的男人。他永远无法认识到他需要帮助。”

“今天的时间有限,我无法向你一个详尽完整的答案。目前我只能说,安娜·欧与你的朋友有极为不同的疾病形态。令弟或许向你提过,她饱受歇斯底里症的折磨,并为某些行动能力受到抑制的症状所困。我所采用的方法,是有系统地将症状除去,同时借用催眠术的帮助,唤起已被病人遗忘但却是症状根源的精神创伤。一旦那个特别的根源见了天日,症状就得以克服了。”

路·莎乐美微微颔,布雷尔将此视为她认可他说的话,就像她认可了医生对绝望的麦克白所下的诊断。布雷尔继续说道:“莎乐美小姐,绝望无法医疗,医生不检查灵魂。我能做的不多,我可以推荐奥地利或意大利不错的疗养中心。或者,我建议你安排他与神父,或其他宗教的辅导人员谈一谈,或者让他与某位家庭成员,或者与一位好友谈谈。”

布雷尔靠回到他的椅子上,拿出雪茄来点燃。他吐出一口刺鼻的淡蓝烟圈,待烟雾散尽,他才继续说下去:“无论如何,我建议到我的办公室检查尼采教授。不过,要针对他的症状,找出病因及对症下药的治疗方法,很可能已出了1882年医学能力的范围。你的朋友可能早生了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