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如此,孙姨娘到底不在像以往对玉绫亲热拉拢,似有似无开始防备起来。玉绫慢慢也觉了出来,只是面上故做不知。因此两人在外人看来有商有量,倒也算和气,只是内里各自算计罢了。

迎春看着绣桔垂了头无精打采样子安慰道:“小小人儿,那里这么多长吁短叹。以后再置办更好。”绣桔撇嘴道:“这样稀罕物有就罢了。没有谁又拿钱买那些个。”迎春笑着伸手拽了拽绣桔耳边一缕小辫道:“你也知道那些东西不当吃又不当喝。再者又要不回来了,那还生闷气做什么。”

孙母皱了眉看着迎春笑吟吟的样子只觉碍眼:“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这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怎么我的丫头那里不好了,你一个劲的瞅着她做什么?有不满只朝我说就是了。”迎春笑道:“她倒没有不好。正是太好了,我要细瞧瞧太太怎么□出来这么个好丫头。”笑完又正色道“只是这管家一事玉绫来做倒是不妥了。”

孙母笑道:“你小妹有主意着呢。即是她自己愿意,便必是错不了的。祖上中过举人,是个秀才,家中独子,人口简单和父母同住。听说长的很是斯文俊秀。我和你父亲后儿便动身回去。”说完端起茶喝了一口,便看着孙绍祖。孙绍祖被孙母看的有些莫名,便道:“我也几年没有回去了,正好我送二老回去,也顺便回去看看。妹妹的婚事一应事宜想来也需要人忙活。”

再想着近几次迎春却是越来越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心中气急将手中一个描金杯子哐啷一声顺手摔了地上,待离了手才一阵心疼,这杯子得值二两呢,更是火大,怒道:“不快滚下去等着领银子呢。”

孙绍祖道:“无风不起浪。别人犯不着说瞎话,你们即能做出来,没得人家反倒不能说。”迎春心道真是个窝里横的,即有人说你不去打那说嘴的反倒回家来使性子。便问道:“即如此,大爷便说是哪个说的。我倒要去问问他。虽我现在是孙家人,但即说的是我家姐妹,断没有不帮自家人,反倒任他拿着我姐妹名声来说嘴的。”

迎春笑道:“茶,就是喝的,哪里还分什么人物,能赞它一声甜,这就是尝出它的好处来了。”又转头对绣桔说道:“去给孙嫂子包上一两回去喝。再有那小银锞子取点来。”孙家的笑了:“给大奶奶做点子事还不是应当应份的。哪里好连吃带拿的。”迎春笑道:“不打紧。知道你们家跟在大爷身边什么都是不缺的。这点子东西不要嫌弃就好。”

绣桔心想这些人消息可真灵通,也不知从哪儿探得的?念头一转微皱眉头面上一片茫然道:“我们大奶奶心里也正惶恐呢。不知怎么就把大爷惹怒了。那天也没做什么呀,不过是大爷吃了杯我们平常吃的茶,然后嫌苦,大奶奶忙让我重新去沏。还没等我沏好,大爷就怒气冲冲的走了。许是嫌我现去厨上取水太慢了。”说完看着孙家的若有所悟的样子又一脸担忧道:“您也知道,这也怪不得我呀,这厨房里的人一向……因此想着把小厨房给用起来。”

绣桔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道:“米白绣金牡丹对襟长袄和碧色寒梅暗花缎面的可好”迎春道:“绣金的太艳,没有淡雅些的颜色吗?”绣桔道:“碧色的那件裁好了。绣金的换成浅金牡丹菊花纹样的吧。”迎春吃着果仁点点头。

孙永平家的吐了口气在孙永平耳边道:“老天,吓了我一身冷汗!”说着拿手轻扇了扇。孙永平撇了她一眼悄声道:“平常在我和儿子跟前不是挺有能为的?”他婆子照着他胳膊拐了一肘子说道:“我也不知怎地,见了大爷我这两条腿就打战战。”一时二人各去找了几个小厮和粗使婆子前去逮人。

呸一声,孙绍祖却是扭头将口中的茶吐了。低头看了一眼杯中的黄汤,咂了下嘴却是又苦又涩:“这是什么茶,这么难喝。”迎春问道:“这是咱们府中分的苦丁茶呀!大爷也喝不惯吗?”孙绍祖皱了眉道:“什么苦丁茶?”明明是些茶叶沫子。

绣桔缓了缓道:“这屋里少了东西。识相些就快些自己认了,大家就此丢开手。若一味顽固,到时查了出来,还不要怪人不给你留下脸面,到时打一顿到是轻的了。”另一个婆子只低头不语。这孙婆子一看却是刁蛮之相,高颧骨,三角眼,眼珠一转分说的:“姑娘说这个我们却不敢认。我们又不往这屋里来。再者谁又知道姑娘丢了什么?若是姑娘想要打我们直说就是何必非得按个罪名?”绣桔气的眼冒金星道:“怎么主子还能诬赖你们不成!”

一时绣桔服侍迎春睡下,方吹了灯自去歇息不提。

不一时贾琏从外面匆匆赶回。两人拱手寒暄完毕。贾琏问道:“可要去见一见老太太?”孙绍祖回道:“你家女眷众多,我一外男终不好擅入。待下次吧,迎春出来这些时日,家母也是挂念。嘱了我接了迎春便早早回去。”贾琏道:“这是怎么说的!难道竟是嫌弃我们,不肯相交不成!今儿也是不巧,大老爷二老爷俱是不在。莫非愚兄我这面子却是不够。”

过了一会儿迎春低声问凤姐道:“恍忽前儿听了说抄了一家,是谁家?”凤姐道:“这倒没听见过,再说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有什么可怪的!”迎春摇头道:“你不知道!原本这家只得了个罚没家产的罪名,谁知在他们当家奶奶的屋子里查出了一大厢子利钱的借条。这是朝廷早就明令禁止的,因此只这当家奶奶一个人被关进了大牢里。原本这也不是她的主意,得了的息钱也是用在这一大家子的日常上,谁知最后不但都推给了这一个人,还唯恐沾了半点自己身上,竟是一家子豺狼虎豹!只可怜她身后的一个女儿也被那起人不知卖去了何处!”迎春说罢叹了一口气歪在一边不再言语。凤姐听罢只觉心中念头翻滚,仿佛每句话都是为她而说一般,身上竟出了一层冷汗。再瞧迎春,却是面色如常,闲闲的朝外打量风景。

贾母笑骂道:“快打嘴!难不成是去拜见山大王?还分山头?”

凤姐帕子一甩道:“欸,叫我说,咱们先去看看再做打算。听你哥哥说那儿的景致还不错,正好咱们姑嫂当去散散心。”

迎春缓缓道:“妹妹的心事我知道,只怕园子长眼睛的也都心下明白呢!只是你却怎么个打算呢?”

这边孙绍祖怒气冲冲的迈步走向迎春的院子。

迎春倒是心下一动,大家都不亲近才好呢,省的你们母慈子孝,到时就我一个外人,岂不碍了你们的眼。

孙母还想着家世太好的媳妇恐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现看老爷了这么大火气,儿子又是这样的态度,也坐在一旁不再相劝,只唤了小丫头来打扫地上的碎杯子,又亲自捧了茶奉上,自去准备一应婚嫁事宜。

绣桔直念阿弥陀佛说道:“早知如此,就该早早的请了嬷嬷来说教一番才好。往常姑娘实在太不将钱财放在心上,可这人身在世吃穿用度那个不是用钱换的。远的讲官宦商贾,近的看仆妇杂役,哪个不是为这二字忙碌。可见姑娘是想透了。只是在园子里时手中散漫,进项又少,并没有攒下多少;大太太那样只进不出的性子,给您准备的嫁妆中也多是历年库中存下的绸缎再有几十身衣服,还有几匣子饰,大都是过时的样子到是老太太和二太太给添了几套饰和几百两银子。”

迎春也不急,一路饶有兴味打量着这长街小巷,高店矮摊,游人如织,沿着上次出城路线只慢慢赶着。路上也有人多打量一眼,只是好奇这样娇小俊俏小子竟是自己赶车,迎春却是统不理会,自得其乐。绣桔张着嘴惊疑不定几次打开门帘欲言又止。

出来北城门,沿着一条宽平土路往郊外驶去。人影渐少,田野上黄土连天间是一垄垄绿蔫蔫麦苗。

绣桔方打起帘子扒着车门红着眼框眼看要掉下泪来急问道:“姑娘呀,您这是要干嘛呀?您这是去哪儿呀?我们这是要离家出走吗?不回去了吗?”迎春吓唬她道:“哼哼,去哪里?去乡下!去干嘛?去把你卖给地里庄稼汉子当小媳妇!”说绣桔呆愣愣,腮上挂了泪。

迎春转头一看绣桔竟是吓着了,噗哧一声笑了。绣桔一看迎春脸上笑,才明白过来迎春是在逗她,气两手胡乱抹了眼泪厥了嘴嘟囔道:“臭姑娘,坏姑娘,就知道拿人家取笑。”

迎春和绣桔正说笑间,不远一片小树林方向传过隐约嘈杂马蹄声,看了看不宽黄土路,迎春将马车停在路边,等着这些人马先过。

不一会有三匹俊马当先拐过小树林,马上俱是玉面锦袍富贵青年,后面又上来七八匹马一色青衣灰裤短打扮,背弓挂箭,看来却是前面几人护卫随从。马后还挂着灰兔狐狸野鸡等猎物。

迎春只觉有道视线在盯着自己,因此抬起手臂佯装遮挡尘土,又顺势暗暗打量了这些人马几眼。却是当先一人,面庞方毅,剑眉星眸,眼神凌厉,只盯着自己时眼中却是诧异和探究。迎春不由暗叹好一个神彩飞扬出众人物。因怕被看出不妥来,只作不经意转了身去看另一边以避开这人眼光。

很快对方从迎春马车边错身而过,只留下一串蹄印声,满路尘土呼啸着扑面而来,迎春只得窜进了马车等了一会儿,一切平静下来才又重新上路。

转过树林,又路过两个村子,绕过一个****子,前方便是一片绵延连山,共有四五个山峰,迎春庄子背靠却是西边离这片山不远处,不起眼一个小山头。

马车走到庄子大门前停下,迎春跳下马车将绣桔扶了下来。绣桔下了马车,四周打量了一圈叹道:“山清水秀可真是好地方啊。我们住这儿该多好,不用去管孙家乌七八糟事儿。”打量完了便问迎春道:“这是谁家呀?”

迎春正往庄子东边瞅着,山脚下沿河不远新挖了池塘己经灌了水。只不知放没放上鱼苗,再撒上点荷花种子,到时就有莲子和莲藕吃了。鲜美肥鱼,甜脆莲藕,想到此处,迎春只觉要馋流口水。听到绣桔忙定定神,从怀中捞出钥匙,上前将锁打开,将大门推开。

绣桔张大了嘴吃惊看着迎春又将大门下那块看成起来就很重活动门槛轻松搬开放在一边。迎春一边牵了马往里走一边唤绣桔道:“真成了个傻丫头了呀,快进来。”

进来大门,迎春转身将门关好拍了拍手笑道:“这是我托二嫂子帮我买,往后呀这就是咱们家了。”绣桔又惊又喜问道:“真吗?”说完撒了欢就在这外墙内园之间四处观瞧。

沿着园墙跑到东头绣桔喊道:“姑娘过来瞧呀,后面全是果树,有梨和苹果在树上挂着呢。”迎春招手将绣桔唤了回来道:“别急,都是咱们。先把带来东西搬进去。后头还有柿子和山楂,还有板栗呢,也该落果了。呆会儿走时候每样都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