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宝琳双手环抱,整个人蜷曲在驾驶座上。

她这辈子,从来就没像现在这般的沮丧过。

迷路、加上她的红色小跑车很不讲义气的拋锚在路中间,让她陷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毫无人烟的山路上。

这种地方连假日都难得见着人影,更何况今天是非假日,宝琳绝望的认知到,绝不可能会有人三更半夜出现在此地解救她的。

四面净是一片令人感到窒息的沉静,此刻她才知道,少了引擎声的山上实在是静的吓人,山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更衬托出黑夜山林的阴郁和可怕。

即使是向来自命天不怕地不怕的宝琳,在环顾了她所身处的环境后,也不禁感到胆颤了起来。

她将车上音响开到最大、所有灯光全都打亮,仍然无法驱走心中的不安与害怕,因为她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的瞟向眼前这片透着诡异气氛的幽暗山林。

她开始后悔自己干嘛没事跑到这荒郊野外来。

这一切全都怪妈妈!宝琳忿忿的将一切归咎于她妈妈…方淑依。

如果不是妈妈一头热的硬要替她安排相亲,她又怎么会为了逃避这件令她极度厌恶的事情,而落得现在可能要面临露宿荒郊野外的窘境?

想起那该死的相亲,再想到她现在进退维谷的境况,宝琳不禁又感到一股怨愤冲上心头。

都是妈妈为了说服她相亲,每天从早到晚不停的对她施以疲劳轰炸,宝琳这才不得不勉为其难的答应这场相亲的安排,但是她根本就打从心里抗拒着相亲这档事。

宝琳认为她妈妈一定是脑筋不正常了,以她佟宝琳,堂堂佟氏企业的独生女,再加上众人称羡的样貌,身边不乏众多的追求者,哪里还需要相亲找对象呢?

只不过出现在她身边的那些男人,她看来看去,净是一些自命不凡的富家子弟,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谈的不是毫无建设性的风花雪月,就是铜臭味超重的生意经,她根本受不了那种肤浅的男人。

宝琳也不是没试过和那些公子哥交往,但是一起出去不到三次,她就忍无可忍的把他们都一一三振出局了。

到目前为止,她身旁确实一直没有固定的交往对象,也正因如此,方淑依才会急着替她的宝贝女儿安排相亲。

这次方淑依所安排的相亲对象,好像又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虽然她不停的称赞那个人有多好、多优秀,但是一听到又是“门当户对”的富家子弟就让宝琳倒足了胃口,因此她妈妈所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直到现在,宝琳连要和她相亲的男主角姓啥名啥、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

当她在她妈妈的强迫之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踏进酒店大门,忽然心生一计,她以上化妆室补妆为借口,偷偷的由酒店的另一个出口开溜,她才不管妈妈该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呢!

反正已经跑出来了,宝琳决定干脆跷家个几天,来表达对母亲一意孤行的抗议,顺便也可以来个环岛旅行,彻底的让自己解放一下。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没有人能操控她佟宝琳的未来,就算是她的母亲也不行。

宝琳原本是漫无目的的开着她的红色宾士小跑车四处闲逛,但是当她看见东埔温泉的指标时,她就决定先去舒舒服服的洗个温泉浴,然后再一路南下,上阿里山、去台南古城、高雄夜市、西子湾、垦丁…

这么精采的旅游计画,刚开始确实是让宝琳雀跃不已,但是随着夜色的加深、时间的逝去,她愉悦的心情也开始逐渐消退。

在宝琳进入山区之后,除了她以外,已经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任何车辆出现在她目光所及的范围之内了,眼前只有黑鸦鸦的林木和无止尽的弯曲山路,连半个路人和指标也看不见。

到最后宝琳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就她所知由台中到东埔应该不用花上那么久的时间才对啊!

她不断后悔对自己的方向感太过自信,以至于没有在几个钟头前路过的小镇停下来问路。

包可恶的是她的爱车,竟然也在此时向她宣告罢工。

“该死的、王八蛋、烂车、破车…”宝琳狠狠的搥打着方向盘,将所有挫败感和怒气一古脑的全发泄在她那辆昂贵的宾士小跑车上。

她可不想露宿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实在不知道自己除了在车上静待天亮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看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没有引擎的发动,这车上的电力也不知能不能供她如此的消耗到天亮。

这难道是上天对她任性的从相亲宴上开溜的处罚?

虽然心中不甚服气,但是六神无主的宝琳还是暗暗的对天乞求,她发誓以后不会再这么任性胡闹了,希望上天可怜可怜她这个小女子,降个神迹救她脱离这苦海。

正当宝琳求神拜佛之际,前方路面的转角处,隐约出现了几许灯光不断的闪动着,而且似乎离她越来越近了,宝琳猜想应该是有车向她驶过来了。

几乎要绝望了的宝琳,见到这辆车的出现,无异是为她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想不到她的祈祷真的奏效了!

想到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宝琳兴奋的露出了几个钟头不见的笑容。

但是…

***

范子昂开着他的吉普车在山区里闲绕了一整天,疲倦感已经渐渐向他侵袭而来。

他原本预计在两个小时前,就该到前方的小镇过夜,顺便补充登山用的装备,因为他计画从明天起,要进行一个星期的山脉纵走行程。

如果不是下午流连于一个偶然发现的野溪温泉中,以致耽误了行程,此刻的他早该躺在旅社软绵绵的床铺上了。

子昂皱起眉头看看时间,半夜一点多,大约还要一个钟头才能到达小镇,看来他必须为了自己贪图泡汤之乐而付出代价,得不到完整的睡眠了。

向来不能容许丝毫错误发生的他,今天竟然不断犯下了各种大忌。

对一个登山与野外求生专家来说,仓促成行、行程延误以及疲劳驾驶、睡眠不足,这些都是不该犯的过错,还好他尚不是身在完全的深山野岭之中,否则这些过错是足以令他致命的。

子昂知道他的反常最大因素是来自父母逼他相亲的压力。

自从他大哥范子舒完成了婚姻大事之后,父母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在他身上,过多关爱的眼神,经常令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不是他排斥婚姻或是女人,对子昂来说,女人一直是可有可无的,他从不特别的感到需要任何一个女人,更别说是提到婚姻了,因此她们在他身边一直是来来去去。

就算要他结婚,那么他也希望他的人生伴侣能由自己来选择,他希望能自己选择一个和他一起分享苦乐、共度一生的女人,而不是凭着媒妁之言、见个一两次面,就草草定了他的婚姻。

想起这次的相亲对象,子昂觉得他的父母真是不够了解他,否则怎么会安排他和佟家的独生女相亲?

佟家是中部地区财大业大的人家,既然是佟家的独生女,他不用看也知道,九成九又是那种娇生惯养、以穿金带玉为乐的大小姐。

要他范子昂和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共度一生,他宁愿选择自己一个人在深山野岭过一辈子。

在多次和父母沟通,仍无法说服父母打消这个安排时,子昂当下就决定暂时离家避一避,也顾不得父母该如何去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