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厅机关的中层**部中有一个地下表态**,你在这场冲突立场如何?表了态的人就有义务向省里反映自己的意见。丁**槐在第一时间就出示了父**病危的电报,要请假回**乡去。而我明知他在逃避,但电报拿在手中白纸黑字,也只好让他去了。

我总感到马厅**“知道了”三个字是有份量的,但想不透。马厅**会不会想着我是一个**人,为了保自己就把别人推了出来,所以他不置可否地说了这么一句?如果这样我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后面也许还有什么内容,他明白了,但不点破。那内容又是什么呢?我得想想,好好想想。

我把可能的人挨个想了一遍,孙之华?袁震海?丁**槐?甚至黄主任?或者是他们中的谁指使哪个**人物写的?第一个回合,大将是不出马的。第二天我去处里,几个人看见我,眼神中都有点怪异,喊“池处**”的声音也有点特别。多年的训练使我能从别人的神态中察觉他们自己都**不到的那点差别。丁**槐来了,我用稍微变了点调的嗓音喊了声:“老丁x。”他似乎吓了一跳,我觉得自己的检验方式奏了效,马上接着说:“早上好x。”他连点头说:“池处**早上好。”我双眼望着他,面带微笑,他眼神有点**,点着头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了。我几乎就认定信是他写的了。但我不上去,事情也轮不到他,他跳出来**什么?纯粹出于嫉妒吗?不太可能。这时丁**槐进来找我商量事情,我感到了他完全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那点失态而来的。事情说完了他说:“有人嫉妒我们处里,怕我们处里办事更方便些,工作开展得更好些。”我说:“那是谁呢?”他说:“不知道风从哪里刮出来的,有这么多处室呢。”他去了。

下午梅书记在场部的二楼召开了现场会,马厅**参加了,介绍了卫生系统参加抗洪的情况,提出了三个要求,梅书记当场就批了。会后大**拥着梅书记到堤上去,梅书记拿着话筒发表了慷慨**昂的讲话。梅书记穿着白衬衣白**白皮鞋,跟那些一身泥的人握手,泥人们都**动得要哭。傍晚我在堤上看见直升飞机起飞,一直盘旋上去,突然,自己也没料到的,心**地跳了起来。我盯着夕阳中的直升飞机渐飞渐远,只到化**一个**黑点,觉得那架飞机并不是飞在天上,而是在很多年以前,就停留在我大脑中的某个沟壑之中。我早就忘了它,然而,在这个瞬间,这种记忆被**活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冲动扼住了我,我一时喘不过气来,似乎死亡正在临近。这是一种新的体验,处于**的神圣体验。比起这种体验,其它的**都跟烂布条差不多。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孙副厅**带着我们几个人在大院**口等省里的领导。我看着他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只有对事情有彻底的了解才会明白他此时的心情。省委书记来一次,这是多少年也碰不到的一件大事。马厅**病了,给了他一次当主角的机会,他还有一种想法,这就是难得的机会x。正是这种冲动过于**,才使他下了决心不将新的情况通知马厅**。他太了解马厅**,知道通知了,主角就当不**了,说不定连说几句话的机会也捞不上,还别说作全面汇报。可不通知吧,这又多少有点犯忌,马厅**并没有不醒人事,怎么不能说一声?看来他是豁出去一赌了。这时马厅**的车开来了,我远远地就看了出来。孙之华说:“来了来了!”从他的神态我把人*的弱点看得清清楚楚,愿望太**,就容易自作多情失去判断,把自己的想法当作现实。车近了他才发现是马厅**的车,掩饰说:“来了来了,马厅**回来了,好了,回来了,总算回来了!”马厅**下了车,孙副厅**马上迎上去说:“老马你身体好了!恢复得快!快!好!你总算回来了,回来得真及时,我还愁着怕汇报会出问题呢。”从皮包中把汇报材料**出来**给马厅**。马厅**说::“我今天**神好点,回来看看!”我看马厅**的气**,根本看不出病态,甚至比平时还**神一些。董柳又立功了。孙副厅**说:“昨天突然通知说省里梅书记会来,我本来想请你回来挡着,又怕你身体吃不消,想来想去就没通知了。早知道恢复这么快,我昨天就跟你通气了。”马厅**说:“梅书记会来,我真碰得这么巧?”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对圈子里的**作方式有了更深的理解。我相信孙之华一定明白马厅**患的是什么病,为什么准时出现在这里,而马厅**又是怎么想又怎么做的。马厅**当然也明白孙之华的想法。明白是明白,表面上的话还得像是不明白似地说。能**来说?不**心里的隔阂却有了,但心照不宣,神态自若。我再次感到了“人生如戏”这句话对世事的解悟是多么透彻,古人可不是傻瓜。过一会梅书记的车来了,大**一起迎了上去。

上班我去找马厅**,一进**他拍了桌子说:“**池,你这一趟跑得好!”我心里**地往下一沉,几乎被一口气噎着,完了!可看他的表情,也并没有生气,还带着一种喜**。我习惯*地坐下来,不说什么,先把厅**的意思**清楚了再说。他说:“你这一趟跑得好,跑出了**绩!我们现在就是要大力推进促**这件事。我们厅里能够出一个典型人物,甚至是全国典型,那是一笔**神财富。《光明日报》可不是谁想上就上得去的,也不是谁争取就能争取到的。**碰上了这件事是有缘,我们碰上了**也是有缘。**神文明,人道主义不是**象的,一定要人格化,戴妙良同志就是我省卫生系统**神文明的人格化。厅里派他去万山红农场,这是人道主义的具体体现,是我省卫生系统**神文明建设的具体**果。”马厅**到底是马厅**,一下子就抓了事情的本质,并定下了**作的框架。这时丁**槐打电话过来,说严**刚才打电话到处里找我,并留下了电话号码,要我尽快打回去。马厅**指了电话机说:“你马上打过去,把**同志接过来,追悼会推迟到明天,我**自主持。”我拨了电话,严**说:“我已经跟社里汇报了,社领导非常重视,xx今天下午就会派人飞过来,你们能不能安排接一下机?”我说:“我们厅里的领导也非常重视,马厅****自任治丧委员会主任,**自主持追悼会,初步定在明天上午。接机当然没问题,是不是派个车把你接过来?”他说:“我上午再抓抓材料,把框架定下来,明天我坐农场的车过来,吴场**也来,还带两个昨天讲得好的人过来。”我说:“厅里希望你能赶上追悼会,明天就赶不上了。”我请示了马厅**,把追悼会安排在下午。马厅**说:“这几天你把别的事放一放,抓好这个中心工作。”又把孙副厅**和工会陆主席等人叫来,重新拟定了治丧委员会名单。陆主席找人写挽联,黄主任负责写悼词,原来的悼词作废,要重新定位,我负责协调各方面的进展,派人去冲洗遗像等等。忙到下午决定了,我再次去万山红农场接人。打电话给邓司机,他说:“铁盒子还在车**呢,还不知道坏了没有。”我心里一惊,忙来忙去把这件事给忘了!我说:“马上出发,先去殡仪馆,再去万山红。”他说:“我刚回来。”我说:“我刚回来马厅**叫我去我就去了,我能对马厅**说我不去?你不去就算了。我叫马厅**另外安排人去。”他马上说:“我去,我去。”放下电话我心里想,人不向前进**x,不到那个份上,说句话也叫不响,还得打别人的旗号!

会议开了三天,第四天组织代表去鉴山游**,有四个多**时的车程,马厅**也陪着去了。路上有个老头子说:“老马,我看你们这个点明年还是有希望的。”马厅**说:“要靠您的支持x。”不再说下去,把事情挑明了反而不好。三天后从鉴山回来,就散了会。几个评委又留了两天,到中医学院和研究院去讲课。每讲完一次我都照例送上一个信封。有一两个人**一**信封说:“能有这么多?”我说:“知识经济时代,就要体现知识的价值。知识的价值,难道是能用钱来衡量的?”最后也没有谁说太多了就不收,大**心照不宣。

又过了三四个月,安泰**业作为历史遗留问题上市了,我兼了董事**,还是让程铁军当了总经理,他比卞翔令人放心。开盘价竟高达九块多。我参加剪彩仪式回来,董柳已经叫董卉去把收到的四万多**全抛掉了,赚了三十多万,发财就像做梦一样,董柳**之余还抱怨说:“就是你不把事情给我讲透彻,我还有几万块不敢动呢,要全买了,就是百万富翁了。”我想一想也是真的,别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我没费气力也不犯法就到手了,简直就不敢相信,可这是真的、真的。几天之后安泰**业涨到了十二块多,我简直不可理解。朋友问我内幕消息,我说:“**盘**潜质**,不过你最好**买。”谁知一路涨上去到了十七块多,朋友对我都意见了。连朱秘书都打电话来问还能不能追,他是处级**部不能炒**,但他**在炒。我说:“叫我说是不能追。”结果涨到了十九块,我都觉得对不起他。我自己手中的货都是九块多就抛掉了,真是有苦说不出。又过几天董事会在我授意下发表了一个风险提示,**价才逐渐回落了。

这天赖子云到我的办公室来,在**边站了,似乎是不敢进来。我指头勾一勾说:“有话就进来讲。”他慢慢走到我的办公桌边,我说:“坐。”手指点一点椅子。他**着椅子边坐了,又站起来。这些年来我经常观察人的形体语言,我觉得圈子里的这种语言无比丰富而富于**细的层次感。你在一个人面前是否占有**神优势,这种优势大到什么程度,都可以从这里看出来。

记得赖子云前几年还是一个倔犟的青年,现在却变得这么畏缩了。现实从来不怕谁倔犟,一个人没有实力万事求人,他不可能只凭着**神的力量**立。**他坐下说话,他说:“不累,不累。”又说:“池厅**你来研究院主持工作有一年多了,我看你跟别人还是不同。”我说:“你对我这么高的评价?”他说:“我是实事求是。”我说:“说吧,说吧。”他说:“我真的从心里是这样想的,您……”我打断说:“说吧,说事情吧。”他说:“我,你看,我,我吧,研究生毕业都快八年了。”他一开口我明白他是为职称的事来找我了。我想着他也真的可怜,我自己就是这样熬出来的,也不知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惨呢。说心里话他的问题早就该解决了,还拖到今天?可我哪里敢把事情公事公办?马厅**理论学习不够,不懂这个道理?笑话。可道理怎么讲是一回事,实际怎么**作又是一回事。要求人从理论出发,那不可能,过去不可能,现在不可能,永远不可能。这也是人的问题。人是娘肚子里钻出来的,这个事实已经确定了很多的不可能。我在这个份上,大会**会上道理还得那么去讲,不讲**,事情也得这样去做,不做也**。尽管我不太理解马厅**的记恨怎么坚持这么久,但也只能按他的意思去做。要我跳出来主持公正?笑话。我不能解决他的问题,他的问题是马厅**掌握的。我心里很同情他,脸上却**了心**摆出公事公办的神**。他看了我的脸**有些失望,凄苦地一笑,说:“池厅**。”这声音里的哀怜,只有苦过来的人才能体会出其中的份量。但我仍然面不改**,我这时如果在表情上退一步,让他抱有希望,那反而害了他。他说:“不知领导能不能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那一年我跟在别人后面瞎跑,那是不对的,错误的,不正确的,荒唐的,也可以说是有罪的,罪该万死的。可是有罪被判了刑也该有个期限吧,总不至于是无期徒刑吧?事情都过去六七年了,也应该刑满释放了吧。”他这么说我真的想**他一把了,如果不是事关马厅**,那真的是吹口气的事。可我现在不能按一般人的想法去想事情,总不能为别人的事把自己的前程给砸了吧?他说到评不了职称的种种苦处,连**都觉得找了他是上当受骗了。他的苦处我完全理解,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马上又把手边的茶喝一口,又叹一声加以掩饰。我说:“你的事情我管不了,你知道,我没办法。”他说:“我让池厅**为难了。”我说:“我为难办得到也**紧,当领导就是服务,就是要让群众满意,要为难的。但是为难了我还是办不到。”我建议他直接去找马厅**,他三十多岁的人几乎要哭了,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他告诉我,人民医院的郭振华去年五十八,想在退休之前评上主任医生,就去拜访了马厅**,承认自己在几年前犯的错误,希望得到谅解。当时马厅**和颜悦**送他同来,但在评审时,还是叫人事处把材料拿出来了,不让**评审。这件事我早就听说了,但还是吃惊地说:“有这样的事?”就**了心**低头看文件。他站在那里发一阵呆,一声不响地出去了。我叹口气,摇摇头。可怜的人x,可怜的人!他今天进这张**不容易,郭振华进马厅****那张**更不容易!郭振华快办退休了,他的日子还**呢。可惜我不是厅**,我是厅**就会给他一条出路,除了他,还有几十个人被压了这么多年呢。这些人都是知识分子,就这么乖乖地被压着,居然没人喘个气。有时候我觉得这些人是人格阳萎,可再细想下去,他们也只能忍着,不忍拿**蛋去碰石头吗?连他们自己都不跳一跳,当然也别想指望有人跳出来打抱不平了。我曾把这件事说给胡一兵听,他说:“现代社会有这样的事?”我说:“刘跃进说孔子**,我看他老人**就没死,真**就不是这样了。事情都是他老人**设计好的,凡事要讲一个秩序。孔老先生该死之处不死,不该死之处倒是**,那些今天尊他老先生为圣人的人,安的就是这个心。”现代也好,古代也好,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古今一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