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回来，你要等我。”他说。
他依然穿着白色的衬衣，站在门外，只是瘦了很多，消瘦。
我忍不住想，我的阴霾是否会弄脏了他干净清澈的眉眼。
整部电影，我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么。眼睛盯着闪烁变换的屏幕，心里却是空白荒芜。机械地往嘴里塞话梅，那么酸，酸得苦。
江和的确是走了，彼此带着无以复加的失望，同时给与对方以失望。他是，母亲同样是。
“莫言，这些日子怎么样。”他叫我名字，仿佛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做那些快乐的事。
那之后不久，兰姨病了。她在工厂做工的时候突然晕倒，被同事送到医院。
“你好。”我轻轻地笑。
“你很久没有回家了。兰姨不太好，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波澜不惊。
江和跑到阁楼里，扔出所有的画具画板，厚厚的一大摞画，他把它们堆在院子中间，当着兰姨和男人的面，点火。
然而，命运却总是有它既定的轨迹，你怎么挣扎逃脱，它轻轻动一下手指，就把你拨回万劫不复里。原本就不安宁的生活，在兰姨带回一个男人的那天，彻底变成一场灾难。
“为什么是我杀死了他？”
我站在那里，张大眼睛，不能闭起。
我懒得理她，转身要走，白色围巾扯住我的衣服。“说清楚，不然别想走！”
厨房里传来色拉油倒进锅里的“呲啦”声，我和兰姨就这样面对面坐着，我安静地等着，等着她问。
“呵呵，没事没事，让她进来上课吧。”女老师笑容可掬，向我招手。我走到讲台上，回过头看江叔，他对我笑，用唇语说，“不要怕。”我也对他笑了笑，然后看着他的衣角消失在教室门口。
我走进去，只觉得这味道很陌生。我坐在床边沿上，用手摩挲干净的床单。想必是用心准备过的，枕头是粉红色的，绣着细小的碎花。在大人的意识里，小女孩总归会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和可爱的粉色。
我睁开眼睛，却不转过头。
江柄生闻言伸手过来拉我，手快触到我的胳膊时被我一闪躲过。我重心不稳，差点摔倒，李阿姨见势，上来扶我。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母亲一个人躺在那里，我走过去，站在离病床一米的地方。母亲好像睡着了，睡得没有一点动静。雪白的床单把她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她那总是带着眼泪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额头上有一缕碎，轻轻搭在眼皮上。我走近，把手放在母亲手上，早上的时候，这双手给我做了一碗寿面。可是此时，这双手没有温度。我突然觉得很冷，冷到脚底。我转过身，现班主任站在门口，悲伤地看着我。
终究是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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