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过我会问问几个认识的人。可是歌德老师……』

换句话说,法国大革命之前的料理一点也不精致。我第一次看到贵族的餐桌时也愕然而惊。这个年代的宫廷料理重外表,其次才是味道。肉类和蔬果像复古的半屏山型一样堆得老高,上面插满不能食用的木刻、纸雕和羽毛。品尝的时候以手抓食,基本上味道冰凉清淡。

老师环视我们一圈之后,放低音量说道:

我们是自由的!身为热情崇高的灵魂之主,我们应当摆脱肉体、精神与截稿的束缚!沃尔夫,你也这样想吧?

爸爸也会吗?

别担心,我已经康复了。烧伤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我无法动弹是因为连脚底也受伤,不得已只好窝在家里。

原来如此,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殿下叹了一口气。我从年底开始也几乎足不出户,完全没心情出门散心。

殿下凝视沾满雪片的窗户说道。书房因为暖炉的火焰而非常温暖,起雾的玻璃更加强调户外的寒冷。

教会似乎要求音乐协会暂停演奏会,我有兴趣的演奏会全部都中止了。大雪时节又不能远游……

教会?为什么教会会做出这种要求呢?我开口询问鲁道夫殿下。

我也不清楚,应该是帕格尼尼害的吧?对方以演奏会的名义进入奥地利,还以恶魔的力量引起骚动。卡伦多纳大门歌剧院现在也暂时封锁了。

这些事情明明跟其他音乐家应该没关系的。

当初为帕格尼尼伴奏的乐团团员们和观众好像也都受到非常严苛的调查,似乎是怀疑当中有法兰西的间谍。老师,教会没去侦讯您吧?

嗯,至少现在没有。

而且,殿下放低了声音。小路透露了一点关于帕格尼尼来到维也纳的真正目的。

啊,是……

帕格尼尼是来传递法兰西政府要求停止交响曲次公演的命令。

帕格尼尼这个人真是可惜,具备如此高的演奏技巧,却被迫担任拿破仑的走狗,进行一些像突击队的勾当。

嗯……

我闭上嘴巴,俯视自己的脚边。

他不是被迫,而是自愿选择这条路的。宛如爬行在黑夜中,迷失方向的入。

小路应该不会……屈服吧?殿下叹了一口气。

她就是这样的人。

小路是对于创作决不啼女协的音乐傻子,就算差点被杀也是先破口大骂帕格尼尼居然将钢琴化为灰烬。第二天她马上又添购了新的钢琴,再次构思交响曲的管弦乐部分。

可是,我不觉得事情会就此划下句点。虽然连我也觉得理由很愚蠢,但是法兰西政府毕竟是认真的。他们认真地想消灭小路的新曲。

同时我所知道的贝多芬第三号交响曲是以不同的名字出现在历史上,难道这就是妥协的部分吗?小路难道是把特定的人名波拿巴改成不具名的某位英雄才得以表吗?关于〈英雄交响曲〉的名称逸事的确虚实交错,至今也无人能确定何者为真。结果只有贝多芬因为过于愤怒而撕破乐谱封面的夸大谣言广为人知。难道这才是故事背后的真相吗?

有人打开书房的门。

殿下在吗?

进入书房的是一身飘逸红衣的小路,还罩了一件看似温暖的披肩。她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衣服四处还散落了雪花。脸上的红晕不知是寒冷的天气还是因为兴奋使然。

我听说殿下买到那本诗集了。

小路一边抖下衣服上的雪花,一边奔向书桌。此时她才现我的存在。

哼……原来你也在。

她露出厌恶的神色怒视我。

你已经康复到可以出门了吗?

多亏你的福。我也讽刺地回应。

哼。随便你!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可承受不起,会睡不好的。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想帮假歌德写安魂曲。

小路的说法实在过分,让我回想起那夜帕格尼尼离开之后的事情。

你干嘛擅自跑出来,又擅自的烧伤!

小路一边愤慨地怒吼,一边用水瓮朝我的背浇水。冰冷的夜风毫不留情地吹袭失去墙壁的房间,身体的炙热与兴奋也随之冷却。看来应该是我保护小路时因为炮击而烧伤,遭到大火烧去衣例而裸露的肌肤在寒风中疼痛不堪。小路无情地拚命往我身上浇水。

好痛!好痛!小路,我没事,烧伤没那么严重。

你干嘛擅自跑出来?你对我的音乐又没兴趣,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吧?

这跟音乐没关系!你差点就要被杀了啊!

我起身抓住小路的肩膀。

对啊,差点被杀的是我,又不是你。小路推开我的手。所以你不需要救我,还因为救我而受这么重的伤!

好痛好痛好痛!

小路用力拍打我烧伤的双腿,我差点痛得昏过去。

呃……对不起。听到我的哀嚎,就连小路脸色都沉重起来。

来到我家的医生将我搬到隔壁的房间,在我背上涂满不知名的黏液之后,向随侍在侧的小路说明今后的照顾方式。因为医生的多嘴,结果医生回去之后小路居然表了不得了的宣言。

欠你人情也很烦,所以就由我来照顾你吧!

我吓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你不会做饭吧?

别把我当笨蛋,我也看过几次你做饭的样子,一点也不难啊。

结果小路端出如同我想像,或者该说乎我想像的可怕食物。我仔细凝视小路拿来床边的小锅,里面装了焦油般的液体和漂浮的骨头。

小路尝了一口之后,流泪说道:

好难吃……

那是当然的啦。

骨头硬得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