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殷磊突然将浣儿抱上马,惹得她一阵惊呼。“大哥你…”浣儿紧张地抓住莫殷磊的双臂,不敢放松。

第一晚扎营露宿的时候,她面无血色地坐在火堆旁,草草吃了两口干粮,便卧倒在莫殷磊为她铺好的毯子上,沉沉睡去。乱纷纷的梦中,不断地梦见亲人在她的身后来了又走。

她反射一甩怒道:“放开,我要回去陪着娘。”

浣儿听话地从颈际掏出藏在衣服里、刻着龙凤的上好暖玉。

原来当莫殷磊倾身抚摩小浣儿时,颈间垂落的一块翠绿玉佩吸引了小娃儿的所有注意力,她伸手拚命地想勾到那片晃动的翠绿体,不料莫段磊却后退立直,玉佩也随之远离。

“你是…”浣儿慢慢坐起身,将散落的长发向后-拨。

“奴婢叫洗春,是夫人派来伺候小姐的。”洗春伶俐地向前一步,主动地接过打扮浣儿的工作,她的手上不知从哪变出一把梳子,开始纯熟地为浣儿梳理一头青丝。

“天什么时候暗的?”浣儿看向暗沉的窗外。

“暗了好一会儿了。”洗春的手艺极巧,一下子便为浣儿梳好发髻。

浣儿一脸惊讶地回头。“怎么没人叫醒我?”

“少主吩咐,要让小姐多睡一会儿。”她拿着铜镜让浣儿左右观看。

“谢谢你,你的手艺真好。”浣儿衷心地称赞。

“真的吗?我以后会为小姐梳更多好看的发式。”洗春高兴地红了脸。

浣儿突然失神地看着洗春的笑容。有一瞬,洗春的表情极为眼熟,仿佛和小月的脸重叠在一起。“小月…”

“小姐,您叫谁呀?”洗春拧好面巾,正要捧给浣儿拭净。

“没…没事,只是想起一个人。”她勉强笑了笑。

熟悉的感觉,仿佛又见故人,激动、失落的情绪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浣儿的眼眶禁不住热了起来。

她好想念以前的亲人,父亲、母亲、小月、王达,还有他们夫妻来不及谋面的孩子…洗春为这突来的状况惊得呆了。她不知道浣儿小姐为何忽然成了泪人儿,只能莫名其妙地瞪着她的泪水。

“小…小姐,你别哭啊,你…”洗春完全慌了。这小姐怎么像水做的,大眼里清澈的水意一串串地直往下落,好像流不完似的。

“怎么回事?”一句极冷的低沉嗓音从门口劈进来,冻得洗春直觉得大祸临头。

“少…少主,我…我也不知道…小小小姐她…就这样了…”她从以前就怕这位比老庄主还有威严的少主人,这会儿更吓得只能双脚打颤,话也说不清楚。

莫殷磊走了进来,神色绝冷地盯住可怜的小丫环。只见她畏缩得几乎要躲到桌脚下。

看她一脸的惊惶困惑,他知道一时也问不出什么,一挥手便要她退下。洗春不停地点头如捣蒜,然后迅速夺门而出。

“大哥…”坐在床边的浣儿抬起头,泪汪汪的双眼盛满几乎无法负荷的沉痛。

莫殷磊的心被狠狠拧痛。“为什么哭?”他捧住她操湿的小脸端详,想探究她的灵魂深处。

浣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拚命的摇头,结果泪珠随着摇晃的动作落得更凶。

“别哭了!别哭…告诉我原因。”他坐上床沿,揽手抱住她将她移到自己的腿上,双手在她背上安抚的拍哄。

浣儿整个人投进他温暖的怀里。熟悉的体温、坚实的心跳、低喃的嗓音,和往常一样的,奇异地慢慢稳定了她被孤单无助突然淹没的恐慌。

过了一会儿,浣儿的情绪终于稍稍平复。

“洗春她让我想起了小月,她们好像…一样的伶俐,也一样的健谈。”她低低地说,声音有些哭过的沙哑。

“我让娘换个人来,免得你触景伤情。”莫殷磊暗暗蹙眉。天底下怎么有那么巧的事?那么多丫环不好找,找了一个像小月的女孩儿来。

“不要换人,就她了。”浣儿急忙阻止“她让我觉得很亲切,好像小月还活在世上,仿佛亲人并没有全都离我远去。”洗春的出现,对她就像是一种慰藉。

莫殷磊低头凝视着她,良久才叹息一声。

“傻丫头,浣儿忘了还有大哥吗?”他一手拥紧她,一手抚上她的头,疼惜地摸了摸。

浣儿闻言,只是摇摇头,将小脸埋进他怀里。

她坚强的外表经常骗过许多人,连自认已足够了解她的他,都以为她早就从伤痛中痊愈。怎知她只是将伤口埋在更深的地方,独自啃蚀。

看似温婉平静,却藏着如火一般的丰沛情感。心思敏感,容易伤怀,却不轻易向现实妥协。整个人充满矛盾的诱人气质,不自禁地让人想挖深她更真实的面貌。

“别哭了,我带你出去用膳。”莫殷磊从腰间掏出一方帕子,温柔地替她拭泪。

“我是不是睡过头了?”提到用膳,她有些不安地问。才第一天,便错过晚膳,怎么说得过去?

“你放心,是娘的意思,她要你睡足了再起来。娘知道你才大病初愈,需要好好休息。所以她连我都限制着,不准我来打搅你。”他扶她起来,揽住她的纤腰向外走去,语气间隐隐有一股笑意。

“是吗?”虽然他这么说,她还是有些忧心。

“不用担心,莫家人一向随性,不会在乎那些世俗礼节。”

打开门后,两人竟发现洗春就站在门外几尺远的距离,踌躇着没有离去。

“少主,小姐…”小婢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洗春?”浣儿有些讶异。“你没有离开。”

“我…我刚刚下去了,但是想想又不放心,我猜也许…也许小姐需要洗春服侍,所以…所以…”洗春吞了吞口水,在莫殷磊的逼视下忍不住低头,觉得发麻的头顶几乎要被少主可怕的视线穿出两个洞来。

要知道她可是凝聚了好大的勇气,才回到浣儿小姐的房门外,她之前就听人说过和少主有婚约的浣儿小姐,因为举目无亲,所以才被少主从江南接回来。刚才小姐一定是想到亲人,才会一下子就变成了泪人儿。想到浣儿小姐哭得好可怜,她的两条腿就不脑控制地一直走了回来。但此刻洗春突然只想狠狠地踹自己一脚。

她简直没事找事,这么鸡婆干么?就算不找她,庄里还有其他好多人可以来服侍小姐。她又何必自找麻烦?然而,浣儿下一刻的举动,却彻底消弭了她方才的想法。

“洗春,谢谢你。”浣儿了解地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向她微笑。

洗春受宠若惊,脸红了一大片。除了庄主和夫人外,她从没遇过对下人这么和气的小姐,还握了她的手。

“没…没什么,奴婢应该做的…”她讷讷地说道,对浣儿小姐的好感一下子升到了顶点。

莫殷磊看着洗春丰富的表情,终于明白为什么浣儿会说她像小月。直爽坦白的性子,还有不经大脑的行动力,活脱脱就缘和小月从同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不知母亲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特殊的丫头,世间的巧合也莫过于此了。

“你叫洗春?”莫殷磊开口问道,仍旧是听不出情绪的淡然。

“是。”洗春战战兢兢地回答。

莫殷磊点点头。“跟过来吧。”语毕,他不再看她,便头也不回地拥着浣儿离开。

听完吩咐,洗春傻呼呼地愣在原地。

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