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再出类拔萃,到底是个不能人事的阉宦,宫中的太监宫女也有结为“对食”的,但多半是一时戏耍,云啸川却正儿八经地请求皇帝赐婚,怎不叫始兴帝愕然?

即使过去十多年,始兴帝仍然清楚记得,那一年从京都上空到皇城深宫,都笼罩着沉重的阴霾,每一个人的心里都藏着各种心事和阴谋。

一位六十上下,高瘦清癯的紫袍文官踏前一步,怀抱玉笏对始兴帝躬身行礼,“募兵之事,其中利弊诸位大人已辩析过了,再争无益,还请陛下宸断。微臣另有一事,还要云公公请教。”

“告诉我,你是谁?”卫纯钧又问了一句,声音竟然柔和许多。

连过了两进院子,她听到一阵粗犷的怒吼声传来,依稀是在骂“奸党、投敌,残害忠良”什么的,但声音却能清楚地分辨出来,不是别人,正是腾关副总兵梅大器!

快嘴刘一声中气十足的“诸位客官”,四下里的噪杂立马安静下来,听他开始说书:“上回说到,游击孙安国贪生怕死,阵前投敌,竟做了我大夏朝的叛贼……”

马闲闲兴奋地撩起裙角,迈开步子,盯牢天上的风筝,越跑越快,可惜渐渐风小了,她只能眼看失去线绳控制的风筝,慢悠悠地倒栽下来。

欺我骗我是吧?让你知道什么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暖绒烛光下,新娘对着他盈盈而笑:“将军,你可还记得那年,杜家村里的孤女——杜小九?”

另一名宫女捧茶上来,蕙妃浅浅抿了一口,珠圆玉润的下巴朝卫纯钧扬了扬,“怎不给卫统领奉茶?”

“是。”宫女又把茶捧到卫纯钧面前,但像是有些惧怕他,不敢站得太近,只是低头伸臂,将茶盘递了过去。

“多谢娘娘,卑职不用。”卫纯钧依然站得笔直,眉心隐约一跳,透露他的些许不耐。

“你们都退下吧,有卫公公伺候着就成。”方才娇柔妩媚的蕙妃,面色忽然一沉,语气冷峭地吩咐一句,身后的太监宫女齐声应是,马上都撤到殿外去了。

“替本宫打扇。”

“是。”

蕙妃面向窗外,半眯起眼睛,不知是在眺望篁竹掩映,假山玲珑的院落,还是在享受卫纯钧轻摇宫扇带来的习习微风。

就这样静静消耗了一会,终于抢在卫纯钧又要发问前,蕙妃嗤地一笑,“前日,本宫适意坠马的。”

饶是卫纯钧一贯冷峻沉静,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也不禁为之停顿。

蕙妃缓缓转身,从他手里接过宫扇,往太师椅上一靠,转动把玩手里的扇子,态度悠闲而傲慢,“若不是这样,本宫能用什么理由,传召你这位御马监提督太监,现今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来问话呢?”

“是娘娘坠马,是奴婢的失职,愿领责罚。”卫纯钧恢复了坦然的态度,藏在袖中的双手却握成了拳头。

他深知眼前这个女人的莫测和危险,但不能不如履薄冰地应对她,为了她和义父云啸川之间的那一层渊源。

“责罚倒不必,你只须为本宫做两件事就好。”

“是,奴婢听命。”

“第一件,你回去告诉云啸川,本宫三日内要见到他。第二件么——”蕙妃回头嫣然一笑,冲卫纯钧眨了眨眼睛,“把那匹害本宫坠落的笨马儿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