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石匠刚把手中端着的那碗粥喝完,听了乔二奎这话,便说:“你等一等,我回屋去看一看。”

也不怪两口子弄不明白,在现今乔珍所在的大武朝实在是根本没有收破烂儿这一行业,因为收了破烂儿也没有那科技水平可以废物利用,变废为宝。

曹吉安说了声“好”,转头吩咐傅财去叫账房支三十五两银子来,另外让写个买卖的字据一并带来。

乔二奎闻言将手中茶盏放下,随后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方伸手从怀中掏出那个用旧帕子包着的鱼形玉璜来放到面前的黑漆小圆桌上,再将帕子慢慢打开,那橘红色的鱼形玉璜便呈现在那伙计面前。

乔珍知道他们一定会问这个,但又不能把坑爹的爹在乱坟地挖坟盗墓的事说出来,便说:“哦,就是和爹去大墩山挖到金镯子那一晚,我昏倒了,后来醒过来,脑子里就莫名其妙多了些东西,就认识这些玉石什么的,还知道值多少银子。至于这块玉是我在村头小河边儿玩,去河边水草中抓鱼时现的。”

李石头缩了缩脖子,摸了摸头,讪讪笑着分辩,“这……这买卖东西,不都讲个喊得是价,还得是钱么?她可以还价呀。”

李石头听了田小虎的话,直接应了声“好”,一溜烟儿跑进自家院子,不一会儿就把那狗食盆子给抱了出来,往地上一放,喘气说:“这东西老沉了,乔珍,你看罢……”

乔珍看见少年水晶般澄澈的眼睛,那质朴的笑容,心中忽有所感。

“姐姐,该你了,你怎么停下来了?”正和乔珍玩得高兴的乔忠见她停了下来,便在旁边催促道。

乔珍脸色有些难看得看向乔二奎,直觉他突然被打受伤怕是和今日进城去银铺里拿那金镯子换银子有关。乔二奎捂着的地方是头顶偏后的位置,那地方如今还在汩汩得冒出鲜血。

田王氏哭着答:“脚踝上被咬了一口,现如今整个小腿都肿了,人也昏昏沉沉的,不好得很。这可怎么办好?黄山村里只有二奎兄弟会瞧被蛇咬伤的病,也只有他能治。如今他又不在家,我那当家的岂不是要……要……”说到后面,哭得越厉害了。

黄仲达阴恻恻得一笑,“想怎么着,想让你们都给我从这房子里滚出去!”

转念又想到刚才乔忠让把堂屋关起来的说法根本行不通。那些人既然来了,不得到点好处根本就不会离开。而且对方人多势众,极有可能会真的如他们口中扬言的会将院子门砸破冲进来。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既然能砸破院子门,便也能够砸破堂屋门。到那时家里的门坏了,不又得找人花银子来修吗?

小男孩听到自己娘亲这么说话,“哦”了一声,乖乖得松了手,朝堂屋中那张掉了漆的大方桌边跑去,然后费劲地爬上一张春凳,两只手放在桌上,头搁在交叠在一起的手背上,扑闪扑闪地眨眼看向乔珍问:“姐姐我在这里看着你吃饭好不好?”

如今她最想知道的是现在是哪一年以及自己姓什么,多大了。

借着并不亮堂的油灯的灯光,乔珍看到眼前的这间屋子是一间堂屋,屋子中间摆着一张脱了漆的大四方桌,桌子四面的地上摆放着四张春凳。屋子中还有一个小橱柜,一个条案,案上摆放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乔珍立刻明白眼前这男人根本不是什么“鬼差”,而是一个盗墓贼。而自己十有八|九会不会是再次穿越了?作为曾经的穿越人士,她对再穿已经完全能适应了。只不过这一次,她觉得有点鸭梨山大。前世怎么着也是穿成了一个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后来又嫁给了一位国公府的世子爷,虽然国公府中暗流汹涌,宅斗凶猛,但她一路磕磕绊绊适应了豪门生活不说,还站稳了脚跟,儿女乖顺,夫君宠爱,安享尊荣。

要不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乔珍也不会跟着爹爹来这里干这营生。第一次跟爹爹来这里时,她曾经问爹爹要是在这里碰见人怎么办?谁知她爹却哈哈笑着说,这里只有鬼,没有人,不必害怕。

第二天起来,乔二奎便依旧装了两筐子瓷器和铜器放到驴子背上驮着和自己女儿乔珍一起再次去了上乔村。这一回,父女俩刚走进村里敲起锣喊了一嗓子,一会儿功夫,村里就涌出不少村民,各自带着自己家里的破旧东西来换新碗新壶什么的。

不到一个时辰,那驴背上驮着的两筐子瓷器和铜器就被换完了,还有几个来晚了没换着新东西的村民叫乔二奎得空还来。乔二奎只是笑,却没有答应,他也知道再为了这几人跑一趟上乔村有些不值当了。

父女俩回了家,依然是第二天乔珍起来清理以旧换新收回来的古旧东西。这第二回去上乔村得了个人形的青铜小灯,除此以外就别无它物了。不过这个双手高举一个盘子的人形青铜小灯乔珍仔细擦拭出来以后,在那以双脚为灯座的下头却现了两个铭文“鱼伯”。

“鱼伯?”乔珍喃喃出声,脑中开始快得回想前世自己穿越到大武朝以后,看过的那些古董珍玩里面可否有和这两个字联系上的东西。不过,想了许久,也没有一件和这两个字有联系。但是她曾经有过“卫伯”“吴伯”这样的青铜器,知道历史上曾经有卫国和吴国这样的诸侯国。所以按照这个常识来推理的话,这个“鱼伯”应该是一个和叫鱼国的诸侯国有关系。但是鱼国在前世她看的大武朝的史书中似乎没有提到过千年前有这样一个国家,所以她有些迷糊。

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或许这个鱼国是大武朝的史书里不曾记载的一个国家。这样的事在历史上应该是很多。毕竟随着时光的流逝,有许多记载和历史已经湮灭于无形了。忽然她想起那一天田小虎指给她看的那大墩山,心中电光般的一闪,看着手中的人形青铜小灯唇边浮起一抹笑容。

第二次去上乔村虽然只得到了这么一个筷子高的人形青铜小灯,但乔珍很满意,这东西虽然小却很精致,加上灯脚下还有铭文,最少得值五十两银子以上。而且这灯她非常喜欢,舍不得卖,打算压箱底。

在家里歇息了一天,次日,乔二奎和乔珍牵着驮了两筐子瓷器铜器的驴子去了下乔村。进了村后,依然是乔珍敲锣,乔二奎吆喝,不一会儿下乔村的村民们也被惊动了,纷纷出来看热闹。

不过等他们看到乔二奎后,很多人都和他打招呼攀谈起来。从他们和自己这一世的爹蹈话里,乔珍知道了原来乔二奎是在这下乔村出生的,他还有个大哥比他大十岁,早年出去学做买卖,便一去不回了,还有个小妹比他小七八岁,因为家里穷送人了。乔家老两口在乔二奎十岁时相继病逝,村里人帮着他卖了家里的两亩薄地埋葬了他爹娘。后来,他就以帮着村里人干零散的农活饥一顿饱一顿得混到了十六七岁。有黄山村的富户黄朴明家为自己家跛脚的女儿招赘上门女婿,村中有人得了信就让他去试一试。

结果到了黄家,黄朴明没瞧上他,但黄朴明那跛脚闺女却瞧上了他。因为黄家就那么一个独生女儿,黄朴明两口儿爱如珍宝,所以便依了女儿,招赘乔二奎上门做了上门女婿。

入赘后第三年,在浚县县城里替人诊脉瞧病的黄朴明开了副药方,那找他瞧病的病人吃了他开的药不知怎么的一命呜呼。那人的家里人和县衙里的师爷有些关系,因此写了状子告他,说他是庸医害人性命,要他以命相偿。县令接了状子,把他投入大牢。

乔二奎和黄家的亲戚为了把他从大牢里救出来,使了不少银子打点。其实那病人的家里人也是为了多得烧埋银子才勾结县衙里的师爷告黄朴明的。

家中颇为殷实的黄家因为这一场官司将家财耗了个干干净净。黄朴明从大牢里给放出来回家没三个月就病逝了,紧接着老妻也病倒随他而去。从此以后,黄家就一年不如一年。赘婿乔二奎除了种庄稼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遇到灾年,家中就吃了上顿没下顿,后来就有了借黄一霸那驴打滚儿的五两银子的事。再后面的事乔珍也都知道了。

乔珍没想到来下乔村收破烂儿,居然知道自己这一世爹的身世,这算是另一种收获吧。在黄山村,可没有人给她讲这些。今天在这里听到的这些话解释了自己刚来时的一个疑问,就是为什么住着青砖瓦房的乔二奎日子过得那么艰难,可住得房子还不错。

说话间,陆续有下乔村的村民将自己家里的破旧瓷器铜器拿来换成新的拿回家去。不多一会儿就换走了一大半。

乔珍还在想,按照这样的度大概再要小半个时辰就能换完旧东西回家了。恰在此时,有一个一脸横肉的汉子手里提着个锅不是锅,盆不是盆的东西分开人群走了进来,将自己手中那东西往乔二奎手上一递,大大咧咧得说:“来,给我换二两银子使使!”

围在乔二奎身边儿的村民见到此人的出现,都纷纷往后退了几步,脸上浮现出对此人很是怵的表情。乔珍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这个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下乔村的人看见他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