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乔二奎点头。

将两人引进来的伙计坐在两父女的对面,心内虽然诧异这两人进来什么话也不说只管一气喝茶,仿佛渴坏了的模样,但脸上仍然挂着笑等着两人喝完茶方说:“不知道两位有什么东西要卖,可否拿出来给我瞧一瞧?”

“这东西确实是玉。”这时乔黄氏接话道,不过紧接着她就盯着乔珍问:“可是,珍儿,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话甫一出口,乔珍微微张口愣住,心想,不是吧,就这要求?一旁碉小虎听见却以为是她被这条件吓住了,抬手就在李石头后脑袋上一巴掌,愤愤道:“你这臭小子,才将来之前你不是说六颗就行了么,这会儿怎么突然变成十颗了?”

乔珍再次对田小虎刮目相看,这小子外表看起来虎头虎脑,没心没肺,但真得很会说话,而且也很能理解自己的意思,都不用自己出头,他就去给你把事儿办了。

田小虎见乔珍收下了,心中乐开了花,笑道:“珍妹妹,你喜欢就好。我当初在小河边一瞧见这个东西就觉得很漂亮,就觉得应该给你留着……”

不行,不能就这么过下去。乔珍直接否定自己堕落的毫无志气等着十六岁咸鱼大翻身的想法。可是自己这会儿只有八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又怎么能帮着这一世的爹娘改变生活水准奔小康呢?这真得是个很大的命题。这一刻,乔珍举得鸭梨山大。

“二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早上出去都好好的?”乔黄氏吓得几乎哭出声来,一面说话一面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替他擦拭脸上的鲜血。

乔黄氏闻言吃了一惊,忙问田王氏:“田家嫂子,大哥的伤现在怎么样了?”

停了停又有些担心的问:“你想怎么着?”

乔珍看到眼前的这个大人是怀着六七个身孕的孕妇,而那个抱着她腿吓得要哭的是个四五岁的小孩。说实话,她真的是不忍心看见这妇孺弱小惊惶失措的模样。从两人这么害怕那外头叫黄一霸的男人看,显然是这黄一霸把这家里的人逼狠了。看这屋里家徒四壁,想必也是那黄一霸做的好事。这也可以解释为何那坑爹的爹要冒着杀头的罪去挖坟掘墓,死人财。这都是给逼得呀。

“忠儿,你又去缠着姐姐做什么,快,一边儿玩去,你姐姐昨儿夜里帮你爹爹干活累了,这才起来,还没吃饭呢……”

从眼前的所谓的自己的娘说的话,她知道那坑爹的爹并没有把带着自己挖坟掘墓的事告诉媳妇儿,而是撒谎说去什么上乔村大墩山挖前朝大官来不及带走的藏宝,并且好运气的挖到了个金镯。这种话也只有像眼前这样的乡下纯善的妇人才会相信。不过,这会儿乔珍却并不打算揭穿这谎言。

乔二奎粗人一个,倒没有感觉出自己女儿有什么不对。拍了她的头后就往正房中去,乔珍跟在他后面往前走。两人走到正房门口,只见乔二奎推开正房的门,直直得走到桌前,在怀中掏出火石,点燃了火绒,将桌上的一盏油灯点亮。

孩子?自己都已经是两个娃儿的娘了,怎么会是什么孩子?这一下乔珍愣住了。心中快得将刚刚醒来后听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联系起来想了一遍,又转头朝四周看了一下。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她能看到更多东西。眼中看到的是一片乱坟地,乱坟地周围是些被夜风吹得呜呜作响的树木。此时,雾蒙蒙的毛月亮重新从乌云中钻了出来,借着些微月光,乔珍收回视线,看着那个从身旁这一座坟上的黑洞里爬出来的“鬼差”,正躬身用铁锹迅得将挖出来的土铲回去,动作非常熟练。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蒋家村湮没在一片荒草之中,那安葬死于时疫的村民的坟地更是在周围百姓的众口相传之中变成了孤魂野鬼聚集之处。方圆上百里的百姓路过这一块乱坟地时,无不提心吊胆,绕路而过。

乔二奎连连点头,“好,就这样办。”

一家人计议已定,便安下心来猫冬。十二月初八那天,乔珍满了八岁,喝了腊八粥,吃了个鸡蛋就算是翻过八岁的坎儿,虚岁算九岁了。

大年三十,乔家包了肉馅儿饺子吃,又放了一挂鞭炮,欢欢喜喜得辞旧迎新过了年。正月初二,乔黄氏临盆,为乔珍添了个妹妹。乔二奎为这新添的闺女取了名字叫乔玉,小名玉儿。

二月二,龙抬头,乔黄氏出了月子,乔家请隔壁田家来喝了满月酒。两家人聚在一起高兴了一回,便各自散了去忙地里的庄稼。

因为春天里得给地里的庄稼施肥除草,乔二奎忙活了小半个月,才把地里的庄稼伺弄好。乔黄氏在家带孩子做饭缝补衣裳,乔珍也时时帮着她抱乔玉。

终于有几日空闲,乔二奎便按照事先说好的花了三两银子去买了头驴子,又花了一两二钱银子买了些瓷碗铜壶,两个藤条筐子和一面铜锣。将两个筐子驮在驴子身上,牵着驴子回了家。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就和乔珍商量先去上乔村试一试。

上乔村离黄山村比较近,大概隔了十来里路,位于黄山村西北边儿,村庄中有近百户人家,算是附近村子里比较大的。

第二天一早起来,乔黄氏给父女俩烙了几个饼,又灌了一瓶水让两人带着。乔二奎牵着驴,驴子身上驼了两个藤条筐子,筐子里放着些新瓷碗,瓷瓶,铜壶什么的家常用的东西。乔珍则手里拿着那面铜锣,两父女往上乔村走去。

十来里路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到黄山村的时候大致是午时,村上的农户去地里干了活回来吃晌午饭。这个时辰是乔二奎定下的,说晌午时候村庄里人最多,好做买卖。

两父女进了村,乔二奎看乔珍一眼有些紧张,乔珍便说:“爹爹,我敲锣,你吆喝,别怕,万事开头难,只要这回开好了头,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你想一想,这个不比你去乱坟地干那营生好些么?”

乔二奎想一想,也是,这吆喝几声和去乱坟地挖坟盗墓相比确实是小菜一碟。

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乔二奎对乔珍说了声:“珍儿,可以了。”

于是乔珍便将手中的那面铜锣举起,“哐”一声重重敲了一下,乔二奎扯着嗓子大喊了声:“以旧换新,收破烂儿嘞!”

这第一声喊出来后,果然乔二奎便放松了许多,乔珍看着他笑了下,鼓励得说了声:“爹爹,不错,就这样吆喝。”

话说完,乔珍继续敲锣,乔二奎也继续吆喝,“快来看哟!以旧换新,收破烂儿嘞!”

父女俩这又打锣又吆喝的,果然将整个上乔村的庄户人家都给惊动了。本来平日象上乔村这样的村庄便是十分安静的,村庄里难得来个外人,就是那卖针头线脑的货郎也只不过是一两个月来一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的动静,不过是在村子里边走边摇摇手头的拨浪鼓喊几嗓子罢了,哪有象这样把锣敲得哐啷哐啷震天响的。

晌午时分,许多农家不是正在做饭,便是正在吃饭。乔家父女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几乎让村子里的人倾巢而出,来看村里来了什么人,是怎么回事。

等到乔二奎和乔珍站在村子中央时,已经被上乔村里的顷巢而出的村民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许多村民捧着碗一边喝粥,一边和旁边的人议论着乔家父女。

围观的村民中有一个老汉捧着个粗瓷碗盯着乔二奎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喂,收东西的,你可是下乔村乔驼背家的二小子呀?”

乔二奎一听忙看向那老汉,问,“老人家,你是?”

那老汉将手中木筷子在自己的粗瓷碗上重重一敲,哈哈笑起来,“果真是你小子,我是乔石匠,三十年前住在下乔村,和你家是邻居。你爹和我关系好着呢,可惜死得早。后来我娶了上乔村的媳妇儿,便搬来这里了。我听说你小子后来不是入赘到黄山村的富户家里去了么,怎么这会儿干上这营生了?”

乔二奎这才认出了眼前这个老汉,果真是和自己爹爹认识的原来下乔村的乔新峰,因为常常在农闲时帮人做石工活,所以被人称为乔石匠,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入赘到上乔村的。

于是他忙欠身向那老汉打了个招呼,“乔叔好”,又说:“好多事三言两语说不清,胳我请叔喝上一杯再唠唠……”

乔石匠忙笑着说,“好啊,好啊,我等着你小子请我喝酒。”

顿了顿,端着碗又喝了几口粥,走到乔二奎手中牵着的驴子跟前,探头往那两个藤条筐子里看了两眼,转回头来好奇得问:“我说二小子,你这是做得什么买卖呢?方才我在屋里听你喊以旧换新,收破烂儿,这到底是个甚意思,你给叔好生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