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看到里面天作之合的爱情故事,非但无法感同身受,还有些莫名的烦躁和不以为然。结果只囫囵看到一半,就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将书本一合,翻身起了床。

“我来。”正在低头绑鞋的少年匆匆站起来,放开绑了一半的裤腿,走过来接过沈妮儿手里的衣物,笑着重复道,“我来吧。”

很多龙凤胎都是这样,相貌相差不多,因此女孩就比较男子气,反过来,男孩就有些女气了。

少女假装初醒般揉着水泡眼唔了一声,君盼就不由得笑起来,觉得她迷糊的模样分外可爱。

好在后来有了君盼,看到爹爹每天比公还要准时地折磨小君盼,沈妮儿很欣慰——爹爹终于又有了寄托,她自己也可以安枕无忧了。

“没有麻烦吧?”

男孩顾不得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床前将枕头被褥一股脑垫起来,又跪行过去把烟袋给女人点上。

女人就势靠在上面,接了男孩点好的烟,慢悠悠吸了一口,吐出悠长的白烟来,才冲门口慢条斯理道:“真是稀客,有事儿吗?”

十一少倚着门,本来苍白如纸的脸反倒气出点血色来:“你就那么恨我?”

女人淡漠一笑,情=欲过后的脸慢慢恢复成原本的端庄,她看起来三十几岁,保养得很好,就算此刻衣衫不整,还是透出一种雍容的贵气。

“我玩我的,又怎会跟你扯上关系?”

男孩小心翼翼地为女人揉肩,光溜溜的背脊满是抽打过的痕迹。

十一少回身把木门掩上,他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可惜看起来气色不好,有种病态的苍白。身子也有些孱弱,细细高高的单薄。

他就近找了张藤椅歪歪坐下,指了指男孩道:“那个谁,你下去吧。”

男孩身子一绷,扭过头来,缩着肩胆战心惊地望了他一眼。

那是一张还带着稚气的脸,皮肤白白嫩嫩的,眼睛已经哭肿了。

十一少就蹙起了眉,刚想说话,就听女人道:“让你滚你就滚,听不明白吗?”

小男孩几乎是爬着出去的,还不忘小心地关好门。

女人冲着男孩离开的方向摇摇头,唏嘘道:“听话是听话,可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要是眼神再冷点儿,最好带着点儿恨意,才有意思。”

“少他妈跟我废话!”刚才还委在椅子里的十一少猛然跳起来,一边乱七八糟扯自己的衣服,一边冲女人吼,“有本事你就折腾我!你不就是想折腾我吗?!来啊!来啊!”

女人细长的凤眼上下打量着他,而后嘁了一声,轻飘飘道:“你悠着点儿吧!就你那小身板儿,玩不到一次就死了,虎毒还不食子呢!”

十一少被自己挣吧地直喘气,扶着椅背道:“那就别他妈逮谁让谁叫你娘!”

他坐下来,喘了一口气,声音小了下来:“听着恶心……”

女人一脸从容,吸了口烟,笑嗔:“那是为娘的爱好,你这个做儿子的可无权剥夺。”

十一少心里直翻恶心,奈何喊不出来,只有靠着椅子,有气无力道:“闭上你的嘴。”

女人在桌子上敲了敲烟灰,凤目一睨,道:“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用些办法多活些时辰,尽量苟延残喘,才是你应该做的。不然到时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孤独终老,可就是你的不应该了。”

十一少靠在椅子上,他觉得自己今天就不应该来。不对,他应该在自己死之前,弄死这个女人才是,能清清静静的活一天,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女人难得自己穿好衣裳,趿拉着下地,往他这边走,“你不就是看上那个土妞了吗?警告我别动她是不?放心,我儿子喜欢的东西,我这个做娘的,能够破坏吗?”

十一少按着扶手坐直了,冷冷看着女人。

女人会心一笑,弯下腰照着男子苍白的脸喷了一口烟,看着对方皱眉咳嗽,眯眼道:“对,就是这种眼神,我喜欢透了。你知道吗?有一个孩子,眼神比你还冷漠,尤其是哭的时候,”她闭上眼,享受般的回忆,“眼睛红红的,那种恨、痛、绝望交织在一起的复杂神情,可真迷人!”

“可惜,”女人转身坐在软榻上,摇头道,“不怎么听话。一次惹得我急了,胡乱给他塞了点儿你用的那个药,呵呵,他居然上瘾得很,一天都少不了,啧啧,虽然贵了点,还是值得的。”

是药三分毒。况且是他用的药,没毒死人,就算是奇迹。

十一少摆了摆手:“闭嘴吧,这种恶心的事我一个字也不想听。”

既然女人知道他来的目的,就这样吧。

这个充满糜味的房间,多呆一刻就会死。

他扶着椅子站起来,被女人从背后抱着,忽的换了期期艾艾的语气道:“玉儿,你好久没来看娘了,娘想你。”

汗毛几乎都竖起来,他转身把女人推开,冷冷道:“别这么叫我,行不?”

女人被推开也不恼,弯眼一笑道:“那叫玉楼行吗?”

这真是一个好看的女人,快到四十岁了,居然还能演绎出小女儿的娇憨。可惜,太让人反胃。

十一少侧头嘲讽地笑了,就要去开门。

女人见拦他不住,只好道:“阮玉楼!你还是我儿子吗?”

阮玉楼听到这话顿了一顿,心想我做梦都不想做你儿子,但生活就是这么倒霉透顶,我偏偏你儿子!

他虽说是个来路不正的商人,但也很少说这样的粗俗话。但是没办法,只要是面对这个女人,他想不骂人都不行!

好歹忍住了骂人的冲动,他冲女人笑了笑:“阮夫人,您不是养了那么多儿子吗?让他们陪你啊!我这么不听话,还是不扫您的兴了!”

女人在背后冷笑,声音还是那般优雅,可惜字句都低俗:“阮玉楼!少他娘的装清高!你是什么破烂东西,难道我还不清楚?!”

一推开门,之前那个小男孩居然还冒雨跪在门口,浑身都是伤,尤其是两腿间,往外渗着血丝。阮玉楼抬头看了看院子来来往往的家仆,居然没一个理会这个男孩。

真是好啊!

他吸了口气,裹紧了肩上的毛皮。天空一直飘着雨,他觉得分外地冷。门口的小厮忙过来一边给他撑伞,一边搀着他,给他皱眉推开,只好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女人追出来:“阮玉楼!把开销拿来!赡养费都不想给,枉被人称作扬州城十一少!”

阮玉楼一言不发,身后的小厮只好回身鞠躬道:“夫人,银子就在您门口呢,您不够吩咐奴才一声就行!”

阮玉楼有些想吐,结果一出门,就真的吐了。

吐出来的东西全是黑色的药汤,他真不想活了。

他叫十一少,并不是真的排行十一。他那个外表端庄内里败类的娘只生了两个,他是老大,还有一个妹妹。

为了显示人丁兴旺,就加了个十。

父亲是扬州城的商帮之主,他和妹妹不幸成了势力划分的牺牲品。

还不懂事的时候,他们种了同一种毒。解药也是毒,不吃就立刻死,吃了就慢慢死。

可能是由于同甘共苦,他和妹妹的感情一直很好,两人在病痛中相互鼓励着,依靠着彼此生存下去。

几年前,父亲被人暗杀。

妹妹也快要支撑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