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名门正派的特点往往是不管在什么方面都会有那么一点儿造诣,就算不怎么精,也不至于一窍不通,如果年头再长些,保不齐什么时候门下就出个人才,折腾些好东西出来。

“我……如云……晚辈……”萧如云诚惶诚恐地站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喃喃着没了主见。

“小天,你非要等到把天都捅个窟窿以后才知道过来见我?是,我是说过,年轻人,要在外面多经些风浪,多见些世面,可你怎么连事情大小都分不出来?”叶龙潜似乎想要拍桌子,“小天,你说!咱们叶家累世经商,靠的是什么?”

“……你怎么什么时候都是这一身?我不是说了我老妈的衣服都在那儿挂着你随便穿来着?”

还别说,到底也是道门中人,萧如云的想法与天庭又一次有了异曲同工之妙。

“叶扬天,你就真忍心这么看着姜潇潇受罪?哦,不知道我要是把她的鼻子给削下来,你还会不会这么神魂颠倒的……”白衣人看姜潇潇晕过去了,不再把匕首比得那么紧,拿下来冲叶扬天指了指,又放到了姜潇潇的鼻子上比划着。

“银子弹?”叶扬天心里打个突,“不会是吸血鬼吧?开什么玩笑?”

“小叶,纯阳祖师吩咐,你怎可不听?依如云看来,小叶还是清心寡欲,远离姜潇潇为是。”萧如云也不知为了什么,说这话时竟有几分脸红。

“啪!”叶扬天打燃火机的同时,雅间的门开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也是人小鬼大。赶紧回班里给我维持秩序去!别让叶冰云一回去就又乱了。”蒋天士大笑。

姜潇潇知道尽管平时在学校里不怎么引人注目,但到了外面,叶扬天那一张嘴简直可以把死人说活,再跟他做上一笔生意,然后把棺材都赔进去——这是姜潇潇对叶家人的一贯看法——可是话又说回来,叶扬天还从来不会对自己不说实话。

“怎么可能!”萧如云完全没了平时的矜持,一手抚住胸膛,一手摸着额头,大滴大滴的冷汗落了下来,“飞升成仙也不过是真仙而已,还有散仙、地仙、天仙……这层层……大罗金仙?大罗金仙?”

不过青云门倒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家底,祖师青云真人原本只是宋朝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童而已。

“早知道,我该把你支到北京去的……才一个晚上的工夫,你居然能赶回来?”叶扬天在心里暗暗地说。

对于梁恕那头,叶扬天倒是放心得很:一来,叶扬天信得过梁恕不会多说话,毕竟黑道老大不是白当的;二来,叶扬天也看出来梁恕跟那个什么“青云门”有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应该不至于乱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邢师我不肯放手。

“怪事?”梁恕有些诧异,“萧小……姑娘,什么样的怪事?”——不用说,梁恕本人也用不惯“姑娘”这样的称呼,差点儿说错。

“……不行……”刚迈出两步,叶扬天又停下了,“万一没穿过去,反倒把墙撞塌了……”

“检查?”叶扬天还没明白过来。

“咳……这个……”吕洞宾脸上一红,赧赧地问,“我刚才说到哪儿来着?”

这个从来没被人套在自己头上过的称呼吓了叶扬天一跳,赶紧回头,却是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腋下夹着公文包,很像个……从哪家大公司里出来的推销员。

“有仇?不算有仇。”叶龙潜摇摇头,“我把青云门的镇派至宝抢来六十年,青云门都没禀告祖师把我除名,就算有仇,也该揭过去了。小天,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不用顾忌爷爷。”

“不过……”叶龙潜像是为了给叶扬天宽心,忽然古怪地一笑,“小天,你没把那个……对,什么如云,给怎么样了吧?爷爷记着你可是对人家姜潇潇一往情深的,可别对不起人家。咱们叶家,还没出过负心汉呢。”

“爷爷!”叶扬天不干了。

“小天,这先不管,你跟爷爷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爷爷管不了,也还能给你出点儿主意。”叶龙潜往四周看看,拉起叶扬天,“走,到楼上说去。”

“其实也没什么……”叶扬天偷眼看着祖父,“就是……就是我一不留神碰上吕洞宾然后一不小心就变成大罗金仙了……”

“什么?”叶龙潜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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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你……你先出去……让爷爷好好想想……”叶龙潜疲倦地挥挥手。

经过几个小时的追问,叶龙潜终于被叶扬天满不在乎的语气弄到崩溃了。

玉皇大帝成立公司?

吕洞宾是秘书?

成仙合同?

——这年头当神仙的也可以兼职了吗?

叶家世代经商,还从没有想过天庭中的神仙居然会“下海”——这岂不是说可以和神仙做生意了?

不对,是叶家现在已经在和神仙做生意了。

叶龙潜好歹曾经在青云门中呆过一段时间,对飞升之难很有些了解,反下峨嵋山后,修为尽丧,也早就断绝了“飞升成仙”的念头。

但叶龙潜怎么也不敢相信,原来天下道门中人之所以没法飞升是因为天条修订得太离谱了!

这算什么狗屁倒灶的理由?

叶龙潜甚至有几分庆幸:要是自己一直在青云门修习道法,一直为了飞升而苦修不缀,那现在知道了这个原因之后恐怕就只剩下吐血的份儿了。

想想从六十年前起就在峨嵋山上整日打坐一心飞升得道的青天真人,叶龙潜真想放下当年的恩怨,从内心深处为他掬一把泪,然后大哭三声,叫一句:“冤枉啊!”

数百年来,天下道门之中,得有多少人是应该死不瞑目的?

“我还是去看看萧如云好了。”看看祖父哭笑不得默然无语的表情,叶扬天知道自己的话似乎是有点儿过分——虽然叶扬天把所有的事情都坦白了,而且说的都是实话,但这个世界上,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实话最伤人。

蹑着脚尖,倒提着断剑,叶扬天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

有关断剑,叶龙潜嘱咐过,不管在什么时候叶扬天都必须带着断剑,除非是青云门掌门亲自说要收回了,否则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虽然听了叶扬天的一席话之后,叶龙潜也觉得似乎有点儿无所谓了。

房门打开,萧如云似乎早就醒了,正靠在床头——不知为什么,叶扬天留在床头的毛巾却没有动过的痕迹——睁大眼睛,怔怔地坐着,身上还盖着刚才的毛毯,长发披散,肩膀以下都被毛毯遮住了,好像还没有穿上衣服。

“萧如云?”叶扬天小声叫。

“小叶。”萧如云转过头来,微微苦笑。

“我……那个……你……你没事了?”叶扬天一下子觉得十分局促,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却好像自己才是多余的。

萧如云摇摇头。

“小叶,如云无能,怕是无法再护卫小叶左右了。”萧如云仰起头来,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啊?”叶扬天早在心里做好了挨耳光的准备,却没成想萧如云会这么回答,当即傻眼。

这算什么?恩断义绝?叶扬天呆愣着,张口结舌。

“如云被断剑剑气所侵,救护之人又不得其法,致使经脉、骨骼大损,恐怕今生已无望下地……”萧如云望着天花板,静静地说。

“什么!”叶扬天立刻就急了,“不可能!我明明是按照爷爷说的那样去……啊……”

叶扬天忽然想了起来,祖父话中提到,在用那种乳白色液体救治外伤之前,还有一道手续,是先要拿一种黑色的药膏敷到伤口内部的。

——被萧如云的伤口吓着了,忘了!

“……你……你别吓我……不会……不会吧?”叶扬天冲到萧如云的面前,大声叫着,“我再给你治!”

“真是小叶?”萧如云似乎早想到了,微微一笑,“小叶,你忘了给我用千年断续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