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担柴上街卖,阿嫂出街着花鞋,花鞋花袜花腰带,珍珠蝴蝶两边排。”她连广东民歌都会唱了。大师傅们听得放下了锅铲菜刀,听她唱完了歌,都拍起手来,再加把劲把他们要的菜炒出来。张玫端了一盘葱姜炒花蟹放在桌子上,一桌子的人都赞她了不起。旁边桌子看见他们的菜上来了,只好笑笑,谁让人家有这样的催菜高招呢。何况这姑娘又是那么漂亮。

一曲终了,伦巴舞曲响起,杨振华过来说:“舞伴,这是我们的曲子。”拉了小丰就随着音乐左边两步右边两步地跳了起来。小丰说:“你们公司男多女少,你看我给你带女士们来了吧。”

“晚上晚上再说,我要一个保险柜,你让人给送上来吧。”

年轻人也同意,“是完全不一样。这里干净整洁,有朝气。但人在这里,却没有根基,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心里不塌实。我们两个的工作都不是长久固定的,谁知道能做几个月?”

年轻人坐在床边,一只手指沿着锁骨划着,“你在这里还好吗?他们对你怎么样?”

小丰说:“我又不出去,用不着。”

程雪说:“不了,我回去,卫生间里有块豆腐,我就不带回去了,你可以用来做个汤。”拿上皮包准备离开。

“有什么要求吗?比如学历资历什么的?”张玫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程雪笑着说:“没有,肚子饿了,想来看看你们这里还开着没有。”程雪天生一幅笑模样,一双眼睛尤其灵动活泼,看着就觉得可亲,没人不喜欢她。

保安对这样的年轻小姐自然是笑脸相迎,而在深夜寂寞之时有美人儿从天而降陪他东拉西扯说笑,更是求之不得,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程雪才说既然都关了,那就拜拜了。回到12B03,小丰已经把几只基围虾和两只螃蟹放进电饭锅里煮了,见她进来,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余启东和沈奕笑说我们养了两个小偷,这两人一个打掩护一个行窃,手段一流的好。小丰先把虾捞出来,四个人一人抓一只虾剥了,沾点儿酱油吃了,又眼巴巴地等着螃蟹。小丰问要不要叫醒余济中,余启东说不用了,两只螃蟹本来就不够分的,哪里还能再叫一个人来。

螃蟹熟了,两人分吃一只,床头柜里还藏得有醋,沈奕把醋拿出来,倒在一只饭碗里,掰着脚沾了醋吃。偶尔做点犯规的事,是很让人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使人兴奋的。

吃完了蟹,余启东和程雪分别回去睡了,小丰把蟹壳虾壳装进垃圾袋里,又把电饭锅和碗都洗了,清理完现场,洗干净手,说:“太晚了,我今天就不回去了,”沈奕心里一喜,还没来得及高兴完,小丰又说,“我去张玫的床上睡。”

沈奕缠上来说:“不要过去了,就在这里睡,我保证不碰你。”

小丰说:“我信你才怪。”

“那我只用手抱着你,别的肯定不动。”沈奕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不。”小丰坚决地说,却又咯咯一笑。

沈奕上前抱住她往后一推,两人倒在了床上,小丰刚要爬起来,就被沈奕压得死死的,说:“就这样睡,你要不信,连衣服都可以不脱。”两只手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胳膊,让她动不了。

小丰笑得喘不上气,说:“我还没洗过澡呢。”

“不洗就不洗,一天不洗澡也脏不死人。我要是放开你,你就跑到张玫床上去了。”沈奕把脸凑过去,吻她的嘴唇。

“那你还没刷过牙呢,一嘴的螃蟹味。”小丰叫起来,又压低声音嗤嗤地笑个不停。

两人扭动着在床上躺好,“螃蟹味就螃蟹味,你转过头去别闻就是了。”沈奕说,“我绝对不会放开。”

小丰也有些好奇,有些心动,又觉得好笑,就这么躺了一会,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说:“我还没洗过头呢,头里是什么味?你也不许闻,转过头去。”心想要是也是一头的螃蟹味,那真是不要活了。将来说起来第一夜没有香水,没有花朵,没有蜡烛,只有一天一脸的螃蟹味和醋味,算怎么回事?

沈奕却说:“什么味都没有,只有你的味。”把脸埋在她的颈项间,轻轻地呼吸。吸进去的是女孩子微温靛香,呼出去时小心不把气喷到她脸上。毕竟他也不想把螃蟹味留在她的记忆里。

小丰看他答应不动还真的不动,也就不再说话,正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睡,忽听有敲门的声音,两人同时一惊,都醒了过来,沈奕问:“是谁?什么事?”

外头的人说:“联防队,查房。”

小丰的脸都吓白了,轻声说:“会不会是来问偷螃蟹的事?”

沈奕说不会,应道:“你们有证件吗?”

外头说:“开门。拿身份证出来。”

小丰想看样子是躲不过了,我先到卫生间去把螃蟹壳藏起来,推开沈奕,沈奕的手臂也松了,让她起床跑进了卫生间才去开了门。

门外是两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看打扮派头,还真是联防队的架式,证件也有,后面还跟着值班的楼面服务小姐。估计是真的,只得放他们进来,拿出身份证来给他们检查登记。

联防队员之一说:“还有一个人呢?出来。登记过没有?没有登记怎么可以在这里留宿?”服务小姐说:“这件房只登记了这位先生。”联防队之二说:“怎么有人来访都不登记的?”服务小姐说:“他们这里一天来的人有几十个,登记不过来,就不登记了。”

联防队员之一去敲敲卫生间的门,说:“里面的人出来,不然我们要采取行动了。”

小丰一进去就把装螃蟹的垃圾袋打好结系好扣,外头又套一个垃圾袋,然后藏在抽水马桶后头,把耳朵贴着门听,听来听去只有登记什么的问题,放下心来,打开门,联防队员之一把她带到12B08去,那间房正好空着。

联防队员之一开始问话,姓名、年龄、原藉、现在的住处,工作情况,小丰一一作答。联防队员之一又问为什么会在这里留宿,小丰说:“没有留宿,是打麻将打晚了,那麻将桌子还没收呢。”又加一句:“我们没有赌钱,来围棋子的。”

联防队员之一问:“那为什么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小丰说:“打完了,我正准备收拾麻将。”联防队员之一问:“你和沈奕什么关系?”小丰说:“同事。”联防队员之一厉声说:“不要骗人,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床上还有你们毛。”

小丰听了这话几乎要爆笑出来,咬了下嘴唇,忍着不说话。心里想,床上肯定有我的头,刚才这么扭来扭去,没有才怪。然后随便联防队员之一怎么问,都不说话了。

联防队员之一没有办法,出去和联防队员之二嘀咕了几句,说:“把男的带回去问清楚。”两个人把沈奕、余启东、余济中都带走了。

小丰回到12B03,程雪跑来问怎么回事,又说:“我刚睡着,就听见他们敲门,说查房,要身份证,我眯眯瞪瞪地把身份证给他们看了,刚要睡下,就听见他们嚷嚷,都没想起向你们报个信。不要紧吧?”

小丰愁眉苦脸地说:“不知道。”程雪陪她坐了会儿,也想不出办法,只好回去睡了。小丰等等没有回音,这个时候也不能再回叔叔那里,了阵呆,跑去把澡洗了,就在沈奕的床上睡下。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觉有人在亲她的脸,睁开眼睛看是沈奕,忙问:“没事了?”

沈奕上床把她抱住,躺下说:“没事了。能有什么事?”

小丰问:“几点了?一晚上没睡?”

“快天亮了。你别跟我闹了,就这样让我抱着睡一觉。什么也没干成,还被联防队抓走,我亏死了。”沈奕咬着她的脖子说,“我已经刷过牙洗过澡了,你不许再有话说。”

小丰想想这事好笑,抬头吻吻他嘴,果然是一股牙膏味,嗤的笑出声来。两人都笑了一回,才相拥相抱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