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的队伍踩着草出沙沙的声音,很快就接近到了距离两人不足三米的地方,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普通的打手,他们走到了卫映雪藏身的树下,停下了脚步,卫映雪屏住了呼吸。

“你想清楚了?”尼奥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他有什么不良企图。

然而让尼奥失望的是,莫逸风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那种带着冷冷的睥睨的淡漠,没有任何变化。

“你很准时,莫。”尼奥走上来和他握手,莫逸风眼角余光在他身后的人群中快扫过,找到了熟悉的女人。

“那又怎么样?”现在他表现出着急担忧,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让尼奥开出更麻烦的条件。

打开窗户,她按下腰带扣上的圆形凸起,从其中弹出一个闪亮的银色小勾,“啪”地一声钉在窗边的墙上,小勾后面带着一根比鱼线粗不了多少的半透明白线。

三十六鹰的习惯,面对突情况,除了必要的警告,只有等到完全确定了安全,才会再次彼此联系。

“这么轻松的话,为什么要离开?”莫逸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电光石火间,卫映雪眼神猛地一顿,脚尖勾起她刚才放在座位旁边的手枪,莫逸风伸出的手正好接了枪,抬手的动作却有片刻的停顿。

“我要保护你,当然得熟悉一切可能的情况,”卫映雪瞟了他一眼,“这是基本功课。”

“怎么会呢,莫你别开玩笑了。”尼奥没有料到他有这么一问,愕然之下连声否认。

真是斤斤计较的男人,卫映雪没有回答,就势在床上滚了一圈,从床的左边滚到了最右边,才抬头看他,“怎么办我把你的床弄脏了,洁癖少主大概不会再碰这张床了吧?”

“我到那边去了。”尼奥对他笑笑,转身去招呼其他的客人,把他留在了原地。

“有生意啊。”卫映雪揉揉眼睛,看着莫逸风的保镖们纷纷下车,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

莫逸风的表情倒没有很意外,只是深沉的目光仔细打量着从他手中逃脱的女人。

顶层也被布置成了写字楼的格局,然而不同于下面商场和写字楼的繁华,这整整一层都空旷安静地有些古怪。

五楼的一半是一个天台,卫映雪扯着莫逸风上了天台,走到天台的边缘。

卫映雪躲在一棵高大的椰子树后面,最前面的保卫距离她已经不到五米了,手电筒的光柱在夜色里闪成一片,莫逸风的这个方法很有效,她已经被赶到了岛的东面,这样下去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

“让他们离码头远一点,等破浪号离开了再靠岸。”莫逸风感觉没有那么简单,但是现在也只能这么办。

卫映雪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不得不承认,莫逸风长的很好看,肤色白皙,但没有小白脸那种孱弱的感觉,剑眉星目反而有一种凌厉的英俊,他沉黑色的眼睛让整个人都有一种无形的威严,生气的时候就更是漂亮了。

“是的。”若依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愧疚,“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被关进来两个小时就什么都说了……”他忽然又有些着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我……”

“凯瑟琳小姐,我要洗衣服,你有衣服要洗么?”若依手中拿着一个洗衣篮,里面清一色的白色衣服。

卫映雪藏在旁边的树丛中观察着楼门口巡逻的保安,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这一系列的事故好像对莫逸风很不利啊,难怪他会这么气急败坏,卫映雪摇摇头,将纸重新揉成一团,取出咖啡豆开始磨咖啡。

“唔,”卫映雪睁开明显睡眼惺忪的眼睛,看见是莫逸风,立刻挂上一丝笑容,争辩道,“不是呀,我现在身上都是血,跪着怕弄脏了主人的地板。”

翼展的电话在二十八分钟后才响起,卫映雪接起来,电话那边的人已经变成了二鹰孙夜诩。

他心里颇为奇怪,少主有什么事不能直接问他,要找别人来问呢?但是少主的命令又不能违抗,就这样走到了卧房门口,伸手敲门。

现在她的确没有逃脱的办法,不如先稳住他,把损失降到最低,卫映雪回答:“我愿意跟着你。”

洗完了澡,她撕下几条干净的床单将伤口紧紧扎住,审视着若依送来的衣服,没有内衣,随便穿了件白色浴袍就走下楼去。

她喘息着看着床头逆光而立的男人,艰难地开口,“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雄鹰栩栩如生,丰满的羽翼覆盖了女人本来洁白无瑕的皮肤,狰狞的暗黑色和光裸的嫩白色对比鲜明,又无比和谐。

莫逸风满意地点点头,他喜欢若依的乖巧、听话,这样的人管理起来不费什么力气。

莫家的少主,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狼狈?看来带着伤行动真的特别消耗体力啊。

莫逸风微微苦笑着,把卫映雪搂在怀里,这才看清她身上的伤口非常吓人,多处伤口上都沾着泥土和脏物,腰间和肩上的伤口几乎深可见骨,还在缓慢地渗着血。

再往下看,他的呼吸猛地一窒,不自觉地就攥紧了拳头。

——她的右小腿竟然被一小截树枝直接刺穿了,在滚动的过程中他一直尽力把她护在怀里,竟然还是没有防住,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

莫逸风心里第一次有了深深的自责,为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现在手里什么都没有,他不敢贸然拔出树枝,只能撕下布料相对柔软的衬衣扎在她伤口附近,他没有水清洗她的伤口,也只能用衣服撕成的布条将还在流血的伤口绑住。

她的身上烫得吓人,身体却在无意识地抖,莫逸风看见她嘴唇翕动,凑近了去听,她在他耳边低喃着:“冷……”

莫逸风立刻将她揽进了怀里,她这无意识的一句话瞬间击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这个平时调笑恣睢、任性洒脱的女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脆弱过,在这个荒郊野外,她因为伤重而高热,不自觉地就流露出了柔弱的一面。

而他,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

她的身材比普通的女人还要瘦一点,此时消瘦的身体缩在他怀里还微微着抖,莫逸风想也不想脱下已经多处破损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肩头,这样他上身只剩下一件单薄破烂的衬衣,他用西装包着她整个搂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帮她抵御着寒冷。

夜晚的风凉飕飕地略过林间,寒气从地下侵蚀着他早已疼痛到麻木的双腿,燃烧的火堆似乎也散不出多少热量,反而把远处的树影拉扯得有如鬼影。

莫逸风把女人整个抱到了自己身上,尽量不让她的身体接触到湿冷的地面,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了女人的伤口,昏迷中的女人立刻出了一声模糊的。

他急忙把手移开,低头看了一眼,女人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夜已经很深了,寒冷和疼痛的双重折磨下他却没有一点睡意,只是坐在林间的树下默默地盯着火堆呆。

这个世界真喧闹啊,风吹树枝沙哑的低鸣声、草里面各种的虫子的叫声,还有远处不知名的野兽的嘶吼声混合在一起,这是从小锦衣玉食的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落魄和狼狈。

这个世界又那么安静,在深深的丛林里面就只有他和卫映雪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他忽然有了一丝害怕和孤单,世界只剩下了他和她,而她身上烫得惊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清醒过,她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无声地流失着生命之源。

莫逸风不由得俯下身来,将吻印在她干涩的唇瓣上,在她唇边沙哑着嗓音说道:“不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