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皓儿挣不开妇人的手,此时,从碳盆传来的滚滚热气烤得她灵魂都要蒸,她的双膝一软,直直地瘫了下来,嘴里喃喃自语,“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

“可怜呀,这些日子我常看她在街上乞讨,还给她一个馒头,早知道,多给一个就好了……”

在她的四周全是一副副板木,有几副上面好象还停着尸骸,这里……似乎是义庄!

正当她苦苦思索时,坊间传来顾城风从大魏带回一个女子的传言,瞬间福至心灵,她通过顾城飞影卫留下的联络方式,给顾城风出一道密函,问及他车驾内是何人。

苍历113年,十二月二十,夜幕深沉,寒风习习,除了一片的月光,没有任何的灯火照亮。夜景出奇地静,雾色弥漫水上,听得见轻缓的波纹温柔地拍打小船,吞吐之间方显露出一些动静。

要怪,只能怪苍月国先帝没有先见之明,既没有明令王府私宅不得开门面做生意,更无限制妓院名坊开设的具体范围和地点。

没想到,刚离了燕京城,又被一个杀手追踪到,那时候,他连着几天几夜被七八个杀手追踪,无论是身体或是意识皆已是强弩之末,而申苏锦年仅十二又如何能敌苍月排名第三的杀手?

而她,因为从不懂得他,所以,以为她能骗得了他!

而耳朵上的一对珍珠耳环,更衬得白净细腻的肌肤越加剔透。

“这个你不必知道,除非你想赌一局,否则,你就乖乖地配合我。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事情闹了出来,我颜墨璃不过是打回原型,我一身医术,走哪都饿不死!而你呢,申七小姐,你一定会身败名裂!别说是秦邵臻,就算是大魏的普通人也不会要一个敢拿自已亲妹妹下手的蛇蝎女子为妻!”每个人都有七寸,申皓儿的七寸就是秦邵臻!

在秦邵臻离去后,她大胆走出屏风,半真半假地指着秦邵臻的背影对父亲笑,“爹,女儿喜欢这样的男儿,不惧生死,要是有一天他能活着回来,女儿必嫁给她做妻子!”

对外却宣称,申氏的气脉有益于沉睡不醒之人的体魄,所以将她到了放到申氏的灵脉下静养,并谢绝所有人的探望!

“不必了,今日各宫的娘娘如果有传我,你就让医女楚云去一趟。”颜墨璃脸上带着倦意,喝了半碗粥后,也没什么胃口。

还有,是什么原因让少主子亲自跑这一趟,难道他知道了申钥儿昏迷不醒的原因?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至于感到特殊,不仅是因为他是唯一进入桃园谷的一个男性,而且那少年的眼睛受了伤,被人带入谷中时,他的半张脸被黑纱蒙着。

脸上带着畅快淋漓的笑,娉娉婷婷地走到顾城军的身边,俯下身,轻轻柔柔地抚了一下顾城军的脸,红唇轻启,带着温柔溺毙之音,“为了不阻止你们兰桂坊的财源,本王妃会将王府的侧门腾出来给你们做门面,你们尽管放心开门做生意。如此,你们赚了个钵满盆满,也省得我家王爷以后大半夜还得偷偷从王府里猫着腰出来寻腥!”她的嘴角越挑越高,眸光紧紧盯着顾城军,语声音带着女子床第之间的娇柔,“以后,是天仙、是才女、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凤繁星把整个兰桂坊的女子都带到王府,方便王爷半夜开荤!”

适巧这时候,顺天府尹勿勿赶到,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若不是厅里站满了姑娘,其中几个还是他光顾过的,他会以为走错地,来到了银庄。

状似极无聊地抚摸着玉指上镶嵌着珍珠的翡翠戒面,凤繁星的声音带着好听的川西女子特有的娇柔,“枝琦,把你的鹿茸炖鹿鞭汤给王爷呈上,记得,王爷这会元气大损,你可以喂仔细些,一滴都别漏了!”

贺锦年知道他惜字如金,便随他来到密室,一进去就听到女子的吵闹声,她走到琉璃镜前,因为通过层层的折身,境面上的人有些模糊,金闲来便简单报告了情况,“是星妃娘娘,昨晚半夜来捉奸,昊王给捉个当场,现在在闹!”

六月精致的小脸上挂着欣喜的表情,连忙咬了一小口,有些急地想品出味来,然后表示赞同,也没细嚼就吞了下去,抬时,长长的睫毛都略微有些湿意,“很……很好吃的!”

梦依伊喜欢金闲来,金闲来却对她唯恐避之不及,这在兰桂坊早已不是秘密。可梦依伊在华亭路长大,自小见惯了女子大胆色诱男子,在她的心里没有所谓的贞操之念,喜欢就大胆追求,色诱不成便强上!

“念念,是我——”为的是常念,兰桂坊当红的花旦,她将视线移向常念髻上的玉簪,其间那颗紫玉东珠,泛透最深糜的柔润光泽,反衬得她眼角的金粉,愈沉暗迷离,她这样的模样,分明是直接从戏台上冲过来,贺锦年咬了咬唇瓣,咽下心中满满的涩甜,“这颗东珠,是你第一天上台时,我送你的礼物,你把她镶在了你娘留给你的遗物白玉簪上,我还笑,我都没死,你就把我送的东西当遗物来对待!”

肖妥尘回来的比她预想的要快,她接过他手中的孩子,捧了他的脸,先入眼帘的是一双浸了水般的明眸,那一双晶莹眼珠如上等的琥珀在月色下闪着蒙蒙的柔光,纤长上弯的眼睫一根根如扇面向上打开。

是她一剑将他从肥胖的富绅身下救出,当时的她本想为六月赎身,但六月说自已除了弹一手好琴,一腔好的嗓音外,没有别的谋生技能,总不能靠着她活一辈子,倒不如在伶人倌里也算是个生计。

“这就是今天你刺我膝盖的原因么?”

她不想带着一身的污浊离开人间,于是,从夜半开始,她从井里打了几十次的冷水,隆冬之季,冰水化刃,刀刀是刺骨的寒。

“狗杂碎,居然敢摔本太子,来人,给本太子狠狠地揍他一顿,关到冷宫去,吩咐下去,饿他三天,谁敢给他吃,本太子就砍了谁的脑袋!”顾容升被众人扶起后,小小身子尚未站稳,拳脚已狠狠地踢向了顾容月的头。

贺锦年沿着方才的长廊跑了一小段到分叉口时停了下来,仰头沉思片刻后,朝着左道阔步走去,很快就到了境春园桃林。

四周隐隐有宫人经过,但经过的人看到是顾宝嵌,唯恐又生什么事被牵连,急急装着没看到就跑开。

“本宫舍了皇后的鸾座,争的就是朝野的同情,至少,在几年内,无人再敢将废太子之事提上议程。但此举,也只能保太子三五年的平静,将来他是否能成事,也唯有靠他能不能有这能耐!”林皇后的眸光透着乞求直落在贺锦年的眸中,耐何眼前的少年竟如禅定般,脸上无一丝微澜,林皇后身子一僵,双眸,登时浮出一抹难掩的痛楚之色,缓缓低下了,许久,方抬,神情冷漠道,“果然是人走茶凉!”

“细心做事,多听少说,自然就对了!”贺锦年洗漱好后,又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跟着我,有肉吃,放心吧!”

“公子,五公子,您饶了奴婢吧,奴婢是万不得已,是公主她……”紧张、恐惧让她的瞳孔放到到极限,“奴婢不敢了,公子,求您了……”她一开始做这件事时,就有想过有一天或许会有报应,尤其是听到贺锦筝死亡的消息,她直直有三天时间,夜夜恶梦。

所以,坊间的传闻他的死因,她一句也不相信!

顾铃兰此时真不知应是哭,还是笑,这一对母女演了一场旷世的好戏,明明被伤害的是自已,却倒打一耙,象是她在咄咄逼人!

林皇后被帝王凶狠的眸光震慑住,大脑一阵短暂的空白,她咬了咬牙,朝着帝王跪下,“请皇上恕罪!”

但光是让贺锦钰疼痛,显然是不够的!

就在她思忖间,虽然她本能地避开了贺锦钰一常击在她的胸口上,但动作稍一迟缓,贺锦钰的一掌又转而攻向了她的腹部。

她心里无解,只希望第二轮肉博赛能够给自已带来答案。毕竟以弓箭取胜还能占一个“巧”字,而肉博,方为真正的撕杀。

她没有象别的人一只一只箭地射,而是慢条厮理地从箭筒中挑选着相同的十只箭,这十只,她要精准地凭手感测算出重量,还有箭翎的两翼平衡。

贺锦年知道,接下来就是刑侦的阶段,果然,第二日,近乎苛刻的盘查在闱猎场刮起。为了方便刑部的调查,皇帝特命所有的官员,除几个戴向荣特别挑选的几个刑部的官员可以离开闱猎场外出,其余的人皆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林皇后咬着牙,看到床枕边放着一瓶软续膏,伸出手拿了过来,打开后,用尾指挑了少许,轻轻涂沫在顾宝嵌的手上,动作小心翼翼,眼泪悄然而无息,“虽说不幸,也有万幸,到底是皇家的公主,等这事的风头过后,再许配一个普通些的仕家或是商家之门户,这一生也不致于受婆家的为难,这也是我这做母后的唯一能帮她的,其它的也仅是靠她的命了!”她的声音婉转带着认命的哀怨,但颤动的双睫下却有着怨毒的恨意流溢。

庆安公主刹时明白了方才林皇后的一言一行失举之处,她本以为林皇后是因为顾宝嵌之事受了刺激,现在,脑子一转,就想通了。

贺锦年不无兴灾乐祸之意,心中窃笑:景王,想不到你躺着也中枪!

顾铃兰极苍白虚弱,一身艳红的云织彩锦衬得她肌肤格外雪白,一双大眼红肿,象是哭了一夜的模样。

妩妃心里乐翻了天,但脸上端的自然满是戚色,亲自倒了杯热茶,双手捧上侍候,“姐姐,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她甚至来不及难受,申苏锦已扬鞭而去,她不知道这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每每想起,周身如被剖腹剔鳞,象是五腑内脏被逐个生剐取净,午夜梦醒时分,她甚至分不清对他是爱还是恨。

只可惜月亮隐进了云层之中,让她看不清望月台里的具体情况,她提起裙裾,正想提足飞奔向望月台时,身后突然传来连声的闷哼之声,她转,一个暗影掠过,只觉得脖子处狠狠的疼,尚不知生何事,已昏阙了过去。

贺锦年将肖妥尘的表情收在眼底,她靠近一步,拍了拍肖妥尘的肩膀,带着鄙夷的嘻笑,“别告诉小爷,你第一次梦遗的对象不是顾铃兰!”

贺锦年的手不知不觉地抚上脸颊,那里有她前世疼痛的记忆,但仅一瞬就敛尽情绪。

二人大喜,齐齐谢恩。谁料,皇帝凉凉地接着下一句,“铃兰的婚事,有姚家,就不劳二位爱妃操心了!”

她就是给韩昭卿解气的,要不然,她才没空跟他们探讨这些无聊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