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功而言,因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位少林高僧不敢自诩为天下第一,但在武林中的地位声而言,他自信当今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

在少林寺中的大雄宝殿内,当今方丈百智禅师盘膝坐在一只蒲团上,神容肃穆而庄严,但若仔细观察,这位一代高僧的眉宇神色之间,却隐隐露出一份焦灼和不安。

唐秋霞秀眸一飘道:“别自作聪明,你几时看到我用毒杀过人?”

这次礼佛传禅,可说自唐玄奘西天竺返朝,在长安大傅佛法后,破天荒的第一次佛门盛事。

纪昭洵转望着纪福,神色凄苫而复杂地问道:“福伯,你看我找到了父亲,娘会怎么处理?”

他欢愉的喊了一声屏妹,人急急地迎了上去,素衣少女也娇喊一声尘哥,一式乳燕投林,扑入白衣少年的怀中。

说着已走到墓前,恭恭敬敬地深深三揖,拜墓完毕,转过身来,与纪昭洵一打照面,神色又是一震!

纪昭洵心头也是怦然,这人怎么像自己,不是杨逸凡及杨逸仁,莫非就是自己的父亲?

他脑中刚升起这个念头,还没有开口,杨逸尘用手一指,对铁拐婆婆问道:“婆婆,此子是谁?”

他虽想到唐义在自己走后必与少林生了冲突,落得这般下场,却不明白这些唐门亲友为什么要拿这个年青小伙子开刀!

铁拐婆婆阴森地道:“他就是纪瑶屏的儿子纪昭洵。”

纪昭洵?杨逸尘脑中轰然一震,目光注视着纪昭洵道:“你就是昭洵?”

由于这句话,以及那种恍若相识,非常相似的神容,纪昭洵明白了,他不但明白眼前的人是自己父亲,而且也隐约猜到母亲远来川境,与唐门生冲突的原因。

中的音容,渴思的亲情,在纪昭洵眼睛中交炽成一片滂沱的泪水,自眼眶中滚滚而落,不由已地激动的喊着:“爹………”

杨逸尘也激动了,望了望生下来未见一面儿子,倏然出了一声长叹,对执着匕的莫英道,“莫二侠,可否放了此子!”

抓着纪昭洵的“巴山三剑”老大莫怀中愤然道道:“杨兄,你难道忘了唐大哥惨死之仇,唐姑娘弃家之恨?”

杨逸尘长叹一声道:“这都是杨某惹出来的恨事,但母罪不涉子,若各位真的爱护我杨逸尘,又何忍心在我眼前,杀我亲子,唉!各位想必明白,与他虽无名份,却有骨肉之实,若真要拿他血祭唐大哥,我杨某愿顶替一死,万望各位手下留情!”

这番话说得“白衣关公”及“巴山三剑”这些人俱都愕然相视,作声不得!

他们怀着悲愤的心境来吊丧,一见纪昭洵,只想到泄仇恨,却没有想到另一面纪昭洵与杨逸尘的骨肉关系。

此刻双方都保持了一份无法言喻的沉默,半晌铁拐婆婆才一顿拐杖道:“罢了,莫老大,放开他!”

鸠头杖一举,解开了纪昭洵麻穴。

莫怀中闻言只能放手,纪昭洵已扑近杨逸尘身前,拜倒地上,泣道:“孩儿拜见父亲!”

杨逸尘却一闪,叹道:“昭洵,你快起来,唉!对你来说,我无抚育之德,却有延祸之罪,怎还能受你一拜!”

纪昭洵径自拜了三拜,起立道:“爹!你别这么说……”

杨逸尘却打断他语声道:“有事等下说。”

纪昭洵停止了语声,他感到在这许多充满敌意气氛的唐家亲友前,确实不是父子叙情的时候。

只见杨逸尘长吁出一口气,又向铁拐婆婆等人长长一揖,道:“蒙各位面赐隆情,逸尘唯有铭心刻骨,今天回来,本欲向秋霞有所交代,不料她已不在,不过有各位前辈在,也是一样,若遇到她,可以告诉她,我仍安好无恙,切勿多虑,言尽于此,容先告辞!”

说完拉着纪昭洵,就欲长身离去。

却见铁拐婆婆鸠头杖一横,急急喝道:“杨相公,你怎么就走了?”

杨逸尘身形一顿,苦笑道:“婆婆,唐家庄中已没有人,我留此还能做什么?”

“白衣关公”蒋子平鼻中一哼,道:“逸尘,你这话就错了,唐姑娘不知去向,你应该同咱们在一起,商量寻找办法,何况还有复仇之事……”

杨逸尘一声浩汉,接口道:“一切都是区区之罪,各位何必再多事牵连,造成大劫,至于这场风波,自有人安排化解,请各位耐心等候,由衷之言,请各位包涵了!”

这次说完;再不等对方开口,一拉纪昭洵,急如闪电,向庄外疾泻而去,片刻之后,人影全无。

铁拐婆婆等人眼睁睁地望着杨逸尘父子离去,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愤愤不平之色,尤其铁拐婆婆,猛然一顿鸠头杖,没地三尺,先开口骂道:“看来秋霞冤枉救他一条命,他那种神态,似乎对唐门生死无动于衷!”

“白衣关公”也愤然道:“嘿j老夫不信,少他一个杨逸尘就不能报仇,李婆婆,走,先回到老夫寓所,商量对付少林的步骤。”

于是这些人在悲愤的心境下,离开了唐家门,伏下一场更大的杀劫。

而此刻杨逸尘却带着纪昭洵专拣僻野无人的荒野飞奔,约摸一个时辰,纪昭洵跑得气喘咻咻,实在忍不住了,侧问道:“爹,你要到哪里去?”

杨逸尘这才目光四扫,见四周没有人,拣了一株大树下停身长叹一口气:“好,就在这里吧!”

接着打量了纪昭洵半晌:“你知道你母亲在哪里么?”

纪昭洵摇摇头,道:“孩儿正是闻讯母亲到川中,才追踪而来,爹,这里究竟生了什么事?”

杨逸尘浩汉着,低沉地道:“你找到母亲,告诉她,请勿以我为念,同时应该告诉她,我这条命是四川唐家所救,以后碰到唐门中人,应该看在我面上,千万容忍……”

纪昭洵一愕,不等父亲说完,急急道:“爹难道不同孩儿回去?”

杨逸尘长叹一声道:“我一身情孽,找她又有何益,今后将遁身空门,礼佛忏悔,孩子,咱们今天初聚,也是最后一面……”

纪昭洵大吃一惊,急急喊道:“爹,这怎么可以,妈十八年来吃了这么多苦,念念不忘昔日的感情,好容易弄清楚其中误会,盼望着能与爹团圆……”

杨逸尘脸色一沉,恢复了一处无法形容的冷漠表情,截口道:“昭洵,你不要再说下去了,若你心中还有我这个父亲,不妨下些功夫,代为父的去查访昔年是谁在施弄阴谋……”

纪昭洵忙接口把追觅“落魂双铃”白乐山的经过,简略说出,听得杨逸尘神色变了一变,喃喃道:“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昭洵,你心中怀疑的四位以弓箭闻名的高手,其中一个,刚才就在唐家庄中!”

“谁?”纪昭洵心中一震!

杨逸尘道:“那个青衣老者就是饮誉武林,号称川中双神箭之一的‘百步穿扬’郭文风。”

“啊!”纪昭洵一声惊讶,道:“爹,我何不回去再找他查问一下?”

杨逸尘倏长叹一声道:“不!我还有我的事,昭洵,话已说完,咱们就此分手吧!”说完身形一长,疾掠而遁。

纪昭洵一呆,急忙纵身追赶,口中喊道:“爹,你去哪里,我伴你一齐去!”

他感到追查杀白乐山的凶手不急在一时,此刻唯有使父亲回心转意,才是最重要的,若是父亲真做了和尚,母亲将来怎么办?

于是他心中更加焦急了,由于焦急,他提足真元,拚命急追。

可是杨逸尘的轻功,无论身法及度,似乎比纪昭洵高上一筹,双方的距离,好像愈来愈远。

纪昭洵简直心焦如焚,急急大喊道:“爹……你快留步……”

“爹……你想想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