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拿起扔在地上的被子,并没有盖在身上,而是揪着铁栏费力地从地上又爬了起来,冲着石台与铁栏中间的马桶挪去。我以为他要上厕所,本想扭过头去,不过他那个跌跌撞撞的样子实在令人揪心,就跟在他后面很八卦地问:“你用?你先用,要不要我扶你?”说完自己也觉得脸红,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我很无聊地问了一句,“喂,你醒了吗?”

都好了,我将那件干净衣服套在他身上,还好是件开衫,袖子部分就从镣铐的缝隙间塞过去。我出了一身汗,才将衣服给他穿上,又将盘扣扣好。他终于有点儿人模样了。

来到走廊的尽头,右手边隐隐可见一排排的牢房,呻吟哀嚎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仿佛地狱的魔音,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半死不活的人又大大地哆嗦了一下。(被人打抽筋儿了吧你!)

“看到了吧!看到什么了?众位大人有没有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大人们都没有现?”

我勉强止住哭声,这才现刚才的一鞭擦着我的脸颊落在我身边的地上。怪不得,没觉得疼呢!

我倒!大白天穿夜行衣,我还真不是一般的脑残。

我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面前豁然开朗,竟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四周是厚厚的石壁,地面也是青石铺成。正对着的墙壁上,在很高的位置有一个不大的窗户,镶着铁栅栏。侧面立着一根十字型的刑柱,上面绑缚着一个人,手臂平伸,双脚离地。看那身量,应该是个男人。

“这个吗?我爹锦公公他老人家(妈呀,还是他爹?真想采访一下锦公公,有这么个儿子作何感想)的心思谁能猜透呢?只是他特意吩咐下来,将慎行司的大刑尽数用在此人身上,若他开口求饶,就立刻禀报他老人家,若不开口就一直打下去,打到他开口为止。”

好家伙,这还不是一般的不共戴天呐!也不知道是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呢?(对了,太监没老婆,可以忽略这一条了。)

“听闻锦公公过几天要来牢里看他,要是到时候他半死不活的,岂不是坏了锦公公的兴致?”我大着胆子说出来。

马公公扭着身子站着,一手托着腮帮子,“丫头,此话差异,这是锦公公吩咐下来的,这个人越是惨不忍睹,他老人家越会高兴才对呀!对了,杂家想起来了,”马公公一拍手,“昨天晚上,杂家睡不着觉,忽然想起来一个有趣的办法,若是将此人倒吊着,四周燃上炭火,再用铁刷子……”

“马公公,马公公,”我赶紧拦下他的奇思妙想,天马行空,这也是个明创造型人才啊!“马公公的想法真是令人钦佩,只是不知道锦公公是否能了解您的一片苦心?其实,若能让锦公公亲眼看见您费心费力,他老人家才会对您刮目相看。”

马公公转了转眼珠,“丫头,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不如让这人休养几天,养好了,等锦公公前来亲自观刑。若是到时候这个人已经气息奄奄了,那还有什么行刑的意义。您的那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妙想也无法得以施展。”

马公公频频点头,“有点儿意思。”

见他有所松动,我赶紧乘胜追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不定锦公公还要亲自动手呢!您想想,折磨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有什么意思,亲手将一个生龙活虎的人折磨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方能让锦公公得以消除心头之恨。”

马公公翻着眼睛想了半天,下定决心道:“好,丫头,杂家就听你一回,若是我爹他老人家满意,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他老人怪罪下来,杂家可是要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我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那伙人果真将那人都扔了回来。我看着他趴伏在牢房里的地上,吁出一口气来,这才现额角的头都被虚汗浸湿了。

至少,他可以过两天太平日子。我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这么一点儿了。

狱卒送来早饭,不过是稀饭和几个馒头。我心下恻然,连递给他食物的勇气都没有。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我为他疗伤,给他吃东西又是为了什么呢?就是为了让他养精蓄锐,好接受更加残暴的摧残吗?

他却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来到盛放早饭的托盘前,拿了一个馒头,退回到角落里,将馒头掰成小块儿,安静地送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