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蕊又道:“贤贵嫔当日本就是为香炭一事被降了位分,其实那香炭本就无人识得,自然不能过多责怪贤贵嫔。贤贵嫔她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又育有大皇子,陪伴皇上多年,情深意重自当晋为三妃。”贤贵嫔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惜蕊,虽然知晓她是为了转移众人视线,但也算是帮了自己一把。

惜蕊笑着道:“好了,既然到了这宫里便是自己人了,日后你便跟着小婵在茶水上伺候吧。”宛儿忙应下了。惜蕊点点头,让小婵带她下去了。

惜蕊一脸吃惊地撩开轿帘子,向那些吵闹声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对春卉道:“那是何处,怎么这么吵闹?”

皇后微微侧脸看时,是贺贵人带着宫人跪在道边。她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地开口道:“是贺贵人啊,这是要去何处?”

惜蕊道:“哪里还敢做此奢望,不过是熬日子罢了。只是想不到那香炭居然是这般剧毒之物……”她有些要掉泪了。

元弘却神色淡漠,丝毫不为所动,也并不怒,只是道:“那梨木香炭是何人采买进宫的?”

惜蕊点点头,却忽然想起一事,伸手向自己小腹抚去,自她醒来并觉着身子有些不一样,如同少了些什么,她伸手抚住小腹,却觉着那本已微微有些隆起的腹部,如今却又平坦如常,她顿时大惊失色,看向元弘。

惜蕊笑道:“多谢娘娘,只是这么多点心,怕是用不完了。”

皇后微微一笑道:“前次之事还多得大人帮忙,本宫思来想去,这太医院只得大人一人可信了。不知大人如何作想?”

她说着又回头对惜蕊道:“那套银狐的披风手窝窝,我都是从未用过的,给你最是合适不过了。我这现用着鹿皮的,自来用不惯那些毛料子,你拿去也好挡挡风寒。”

品菊蹙眉一想道:“既是如此,那奴婢去回娘娘去。”

皇后点点头道:“很好,刘太医果然是聪明人,日后本宫必不会亏待你,你去吧。”刘太安如蒙大赦般连忙爬起来走了出去。

皇后转过脸去,脸上温柔的笑脸收敛了许多,淡淡地笑着对柳氏道:“此次多劳嫂嫂了。”

莲贵人睁开眼来,很是惊讶,这不年不节的,好端端却送了赏赐过来,她问道:“是什么?”

贵太妃也瞧着觉得很是熟悉,好半天才一拍掌道:“原来她像那西夷来的嫣妃,怪道我觉着面熟呢。”

符海蹙了蹙眉道:“前次之毒虽是轻浅,但未必无事,还需再看几个月的脉相才能看出究竟来。”

东暖阁。元弘背手站在窗前,怔怔地瞧着窗外的景色,已是秋末冬初了,西风卷着残叶在殿外的玉阶便翻滚而去,凉意袭人。元弘想着那静安宫中的人儿心头隐隐作痛,不知她可还好,虽是有亲信之人在她身边伺候着,可是见不了她总是无法宽心,这寒冬渐进,她身子本就弱,怕是在那没有地暖的静安宫中很是难挨,她心性机敏,被关在那冷清的宫殿里,只怕早已伤怀不已了。想到这他哪里还能待得住,一叠声唤过尹全便迈步出去。

玄机道人点点头道:“只要太后与太后身边之人莫要过于亲近此人便无大碍。”

元弘哭笑不得,只得道:“还是大皇兄性子直爽,说的真是,今日不提那些,只是痛快喝酒便是。”

惜蕊心底一酸,只觉得眼中一热,泪若雨下。这一年来,自己落难之时,也曾是九死一生,也曾是被人追拿,也曾险遭毒手,此次之事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却因了这六个字,一句词,觉得心头暖意渐生,仿佛不再是漂泊不定,如同那茫茫黑夜寻到了庇护的灯火。她合着泪闭上眼,借着那软被中的暖意朦胧睡去。

凤翎宫。元弘一进门便见林朝生正带着太医低声商议着,见元弘到了,几人忙跪下请安,元弘也不多言,直问道:“皇后如何了?是中毒?”

太后大喜,贵太妃也欢喜地笑道:“这傻孩子,有了身子是件大喜的事,却还这般难为情。”

品菊低下头去,很是不情愿地低声抱怨道:“本就是如此,那批送来的屏风摆设,分到各宫的都是普通的宫中用的,只有沁嫔这得了这架御用的,这还不是皇上的意思吗。”

皇后冷笑一声道:“你似乎还不明白,如今这内宫可是在我手里掌握着,你以为你们想要再送谁进来就可以办到吗?”

元弘看了贤妃一眼,淡淡道:“贺常在你起来吧。”

元涵不忍地道:“皇上的意思要大宴群臣,太后娘娘他们和众妃怕是也要去,只怕你会瞧见他……”

嫣妃转回头,眼中含着一股深深的怨恨,脸上冷若冰霜道:“王爷有何事来见本宫。”

韩道惊喜道:“哦,快带我去瞧瞧。”

打开殿门,外边已是黄昏,暮光将她的身影拉的纤长,踩着那血袖的晚霞一步步远去。

惜蕊不禁微微一震,当初入宫之时,常听宫中人说起,朱安荷乃是元弘最为宠爱的妃嫔,常常陪伴圣驾,三年多来盛宠不衰,没想到今日元弘却如此迅便下旨将她贬为更衣送入静心庵,只怕此生都不会再见她。自己如今虽然也得了元弘几分心意,可是来日未必能比朱安荷好到哪里去,她不禁对朱安荷生起一丝怜惜之意,更是对自己的前路忐忑不安。

巧儿终于一咬牙,含泪磕头道:“奴婢知罪,此事确是奴婢所做,只是是文贵妃娘娘差奴婢去的,说好事成之后,娘娘会赏上两百两银子给奴婢,那几锭银锞子是娘娘先给的,想不到竟被皇上查了出来,奴婢知罪,求皇上饶命啊……”

6嫔苦苦一笑,垂目道:“去了扬州两年,嫔妾才知道,原来不是一心想着不顾一切而去,便能靠近得到他的另眼相待。嫔妾在广陵王府中那么些岁月,虽说尽力让他瞧见自己,可惜他终究无心相对,只好心灰意冷地回来了。或者只有进了宫,做了皇上的妃嫔才能断了这份无望的念想吧。”

却见殿门被人推开,尹全站在殿门的玉阶上,微微躬身道:“贵妃娘娘,皇上有旨,有人告您下毒谋害皇后娘娘和皇嗣,要带您去问个话。还请娘娘随奴才走一趟才好。”

元弘不甚在意地道:“罢了,她送来了,你便收下吧,回头再赏些东西与她便是了,她不是那等心性小的人,不会在意的。”皇后看着元弘,点点头,沉默地低下头去,心里一阵苦涩。

元涵躬身答道:“她乃西夷族长之女,姓西夷国姓盘,单名一个嫣字。”

文贵妃眼角瞥了眼惜蕊,见她跪了许久仍是端正着身子,垂眉顺目。并无半点不敬的模样,心中更是恼怒,她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一下惜蕊,让她跪上一个时辰,再叫她起身。

元弘摇摇头,拉住皇后的手轻声叹道:“她也不过是来尽尽心意,只要你快些好起来,朕也日日来瞧你。”皇后低头轻轻一笑,心里却是微微泛苦,方才元弘那眷恋的眼神她早已看得分明。

紫云见此,带着众宫人跪下笑着道:“奴婢等给娘娘道喜。”

过了好一会,才又一个宫人打扮的人提着食盒向这边走来,贤妃看到她过来,这才舒了口气,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了。

柔妃侧身让过,让品菊将她扶起,淡淡道:“女儿不敢受母亲之礼。”

柔妃神色平和,如同听不出她话语里的嘲讽一般,微笑着道:“皇后娘娘如今身子不好,臣妾才想着来探一探,不及文妃姐姐有心。”

太后忽然想起一事来,唤回元弘道:“我瞧那怡****很是清静,离着你那龙翔宫也近,你差人收拾收拾吧。”元弘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要开口问,却见太后微微一笑道:“待八月节过了,便让沁嫔去怡****住下吧。”

柳儿想着惜蕊是太后身边的人,此次来探病必定也是受了太后的指派,故而也不隐瞒了,便将前一日贤妃送了点心来的事说与惜蕊听,惜蕊听完却微微蹙眉,脸色似乎有些疑虑,只是很快又收敛了神色,出了宫门去了。

贤妃一愣,忙笑道:“娘娘若是喜欢,臣妾明日再送些过来。”

贤妃宠溺地看着他,见他额上满是大汗,便取出手绢细细替他擦了,口中嗔道:“怎么一头的汗,准时又去淘气了。”

文妃一脸不在意的模样道:“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过是撞上了,当时兵荒马乱的,谁知道会生什么,反正皇上又不在意她,之前连侍寝都未曾有过的,这次也不过是走运罢了。”

惜蕊心中暗暗一叹,她被留在万寿宫之事在外人看来只怕很是光鲜,只是自己知道这里面内情复杂混乱,一个不小心便难以收拾。

小菊摆摆手道:“沁主子不必如此多礼,奴婢支了几个小宫女过来伺候主子,虽不是极好的,但也都还干净妥帖,给主子做做粗使都还妥当。”

见元弘进来,她慌忙要下床来,却被元弘一把按住,轻笑着道:“方才你都毫不拘束,如今倒知礼起来了。”

他走到侧边的桌上斟了一盏茶端到元弘身边道:“皇上您莫要过于忧心,只要那大军一进宫门便可以保得宫中安稳。”元弘深锁着眉头,接过他手里的茶,慢慢地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