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对玉如意扯谎还真难,但是……能告诉她主子现在已经午时过一半了吗?这个女将军的个性,她最清楚不过了,拒婚是小意思,怕就怕她一气之下,大概会砸烂整个婚礼的桌席,然后将准新郎大剁八块哩!

玉如意好整以暇的站在树荫下,确定四处没有动静,索性背靠在大树上放松了戒备,也借此动作表示自己完全没有下水的意愿。

“怕不怕?”

两名贴身护卫的声音方落,书房的大门就“砰”的被大力撞开,正是那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青衣汉子。

“闹事?”蒙天香不以为然的噘了噘嘴,“哪家客栈不闹事啊?”

玉如意眯眼的摇了摇头,踱步过来,指着桌上的银制的餐盘,“早膳,冷了不好吃。”

怎么可能感觉到痛?他的对手已倒地不起的被抬了出去,依照过去的经验,大概要躺上两天两夜才起得了身,他这点鞭痕又算得了什么?

事实上,要不是她老爹千嘱咐万嘱咐,她根本就不愿诸葛御阳到这儿来参观这不可能的蒙朝文物展。

玉如意终于有了反应,但那反应却是缓缓的摇首,“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却明白诸葛御阳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而那痛苦并非来自,而出自心灵——一个人必须抹灭自己所有的记忆,才能忘掉所受的伤痛,那么,那么伤痛到底到什么样的程度?

她不敢想像,也不愿去想他的经历,光是他走出水面的那一幕,就已经够震撼她了。

“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你必须助我一臂之力,如意……只有你可以帮我……只有你……”

只有她!玉如意紧紧的咬住牙根。

他喑痖破碎的声音还不断回荡在她耳际,那样深沉的痛楚几乎要将她的心撕成碎片,但是真正受伤的,真正承受这些痛楚的却是诸葛御阳,而当时他不过年仅七岁……

“问你什么都不知道。”蒙天香的声音再次传来,“那御祥刚刚提到庞青,庞青你总该知道吧?他和这件事扯得上什么关系?”

“庞青……”诸葛御阳的愤恨全数感染了玉如意,银牙咬得更紧,“是他灭了御阳一家。”

“是庞青?!”蒙天香震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瞅着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冷如血都招供了。”玉如意的语气足以凝结闷热的晚风,“二十三年前,庞青私自征税和收贿,被御阳的父亲诸葛继文查获了证据,是故庞青派了一批手下杀人灭口,以杜绝后患。”

“那御阳他……”

“冷如血说御阳是当时唯一的目击生还者,他看见了那批黑贼身上金龙刺青的图案,所以庞青非杀他灭口不可。”玉如意深吸口气,“另外,庞青当年并未搜获诸葛继文留存的证据,这也是他为什么非置御阳于死地的最大因素。”

“你是说御阳很可能知道那些证据的藏处?”蒙天香立即接口。

“没错!”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蒙天香不明白,“我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把庞青捉来拷问……”

“目前我们没有证据。”玉如意打断她,“庞青老奸巨猾,光凭一个冷如血,我们根本不可能告发他。”

“那如果他逃了呢?”

“除了我们三人,没有任何人知道御阳已经回复了记忆。”玉如意笃定的摇头,“他不会轻易的弃甲而逃的,为了权势与富贵,他会坚持到最后一秒钟。”

“那……”蒙天香思索片刻,摇头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我非得派人去盯着他不可。”

“宰相府周遭一百公尺内,我都已经派人埋伏了。”玉如意早作好准备。

“那我派几名手下到诸葛王爷府再搜查一次。”无论此举是否多余,蒙天香都不愿坐着静观其变,行动才是她的本能。

玉如意深知她的个性,也不阻止,只交代道:“别打草惊蛇了。”

“我知道。”说着,蒙天香一双莲足毫不停留的跨出门槛,顺手带上了门扉。

看着她的背影远去,玉如意的视线重新调回诸葛御阳的面孔,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面颊,“我知道你不会睡上二十四个时辰,你很快就会醒过来,因为你已经等了二十三年,再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话声方落,那双紧闭的浓密眉睫便颤动了一下,一滴泪水再度滑落他眼角,然后如玉如意所料的,那双深沉的蓝紫色眸子缓缓睁了开来。

“我昏迷了多久?”喑痖的声音有丝破碎,他试图坐起身子,执意忽略脑部传来的痛楚。

“不到十个时辰。”玉如意扶直他的身子,“伤口敷上了金玉断续膏,你现在不宜妄动。”

“我必须找出告发庞青的证据。”诸葛御阳蓝紫色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带我到王爷府,如意。”

“告诉我证据的藏处,我派人去找。”她阻止他下床。

“如意—…”

“你说过只有我能帮你的。”她的眼神、语气皆是执着,“让我帮你,我会替你拿下庞青的脑袋。”

“那得等我拿到那些证据再说。”诸葛御阳对她摇了摇首,“除了你和我,没有人能开启那道机关的。”

“除了你和我?”玉如意微吃一惊。

“我们身上的玉块就是开启机关的钥匙,另外。”诸葛御阳伸出自己的右掌,“还必须加上我的掌纹,否则只有玉筀也无法开启。”那是他父亲精心的设计。

“可是,你的伤……”玉如意担心的说。

“那把破琴都砸不烂我的脑袋,你大可放心。”诸葛御阳朝她泛出淡淡的笑意,保证道,“我只要找出证据,庞青的首级就交给你了。”

☆☆☆

诸葛御阳说得一点儿也不错。那道机关位于王爷府的后山,层层相叠的树枝是天然的屏障掩饰,就算万事皆备,没有他这个识途老马带路,她派来的手下大概也只有空手而返的份儿。

掀开树枝,背后是一片墨黑色,形状殊异的石壁,乍看之下,平整光滑得令人不可思议。

“就是这儿。”诸葛御阳欣喜的伸手拨开石壁上唯一一块突起的石片,不怎么用力,石片便落地,露出里头凹凸不平的表面。

“玉筀?”他对她伸手,另一手也解下自己颈上的玉筀。

玉如意把玉筀交到他手中,只见他将两块玉筀合并的插入一个凹陷极深的小洞,然后再将他的手掌贴覆其上,不多时,那片石壁便轻微的晃动起来。

玉如意瞪大眼,倍觉惊讶的看着那片石壁开了一个口,不大不小,刚好足够一个人侧身走。

“我爹虽不会武功,但是却对阵卦机关颇有钻研。”诸葛御阳一边对她解释,一边对她作了个招手的动作。

玉如意跟着他的脚步,侧着身子走进那个山洞,愈走愈宽敞,不多时,阴暗里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他们走到了尽头。

一颗夜明珠似的圆球挂在他们的上方晕暗的光线虽不明亮,但已正够让他们看清这石洞里的摆设像一座宝库,各式各样的深锁碟盒子,有大有小,不知道装着什么宝贝,一层又一层的堆放着,凌乱中却仿佛各有所归。

“这是……”玉如意忍不住提出了疑问。

“二娘曾经告诉我,这是我们王爷府的私人宝库。”诸葛御阳伸手拂开面前的蜘蛛网,“这也是我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

玉如意颔了颔首,她曾听及诸葛御祥提到这二娘,据悉她是诸葛王爷的唯一爱妾,膝下无子,将御阳两兄弟视同亲生,自幼体弱多病的诸葛御阳可算是她一手带大,感情更胜他与自己的亲娘。

“证据不知道摆在哪儿?”诸葛御阳环视石洞里数以百计碟盒子,一双浓黑的剑眉不禁微微的拢起。

“也许我们该从小型碟盒子找起,那些证据不过是些帐岫和文件,装在小铁盒已经绰绰有余。”玉如意提议道,一边开始动手搬动铁箱,用自己深厚的内力运掌劈开一道道碟锁。

待她察觉身后贴着温暖的热度,猛地旋身,这才迎上那双深邃得有如汪洋的蓝紫色眸子——诸葛御阳看着她,目不转睛的眼底是一片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