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紧紧抱住她,不管她的踢打,将她圈在自己胸前。她没法挣脱,急怒之下,头狠狠撞向他的身体,他疼得哼了一声,仍然没有放手。她很快挣出了一头一脸的汗,可是也全身无力,停止了挣扎,任他抱自己坐到沙发上。她将头埋在他怀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发现脸下的衬衫是湿的,那湿痕越洇越大,显然不是流汗造成的。她跳起身,跑进了浴室,只见自己满脸是泪,头发乱蓬蓬的,汗水将一点碎发粘在额头上,样子着实狼狈。

"小敏,是我。"原来是伊敏的继母,她姓胡,是医院的护士长。以前伊敏在年少倔强时期曾刻意管她叫胡阿姨。后来长大了一点,自己觉得这个叫法来得伤人又不利己。不管怎么说,这个继母都不曾刻薄自己,于是改口叫阿姨,算是略为亲近了一点,也到了她亲近的极限。

伊敏打个哈欠:"聊什么?"

她十岁前住的房子在爸爸再婚时已经重新装修了,她的小房间后来当然给了她异母妹妹住。她妈妈再婚后的家她只去过有数几次,就再也不肯去了。她熟悉的唯一的房子就是爷爷奶奶的那个老厂区宿舍,楼道狭窄,拐角永远堆着杂物,房间内空不高,客厅狭小,厨房卫生间光线全都昏暗,整个结构可以说一无是处,可是她不知道到哪儿还能找到待在那个屋子里的安心感。

伊敏横他一眼,懒得接腔,只想自己反正学的不是文科,当然更犯不着为同校女生名誉而战。

又有一次苏哲在学校门口接她,有相识的同学正好路过,索性驻足一直看她上车。

她停下脚步,伏在天桥栏杆上,下面车辆川流不息,一片喧哗中,她突然觉得周围一切走远,只留了这个声音直直钻进了耳内,她良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我也想你。"

"为你的美色所惑好不好?"伊敏斜睨他一眼,然后思索一下,慢条斯理说,"其实我也没那么肤浅啦,"她正正对着苏哲逼近的脸,"我想我主要还是被你的良好自我感觉给打败了。"

乐清投降:"好好,我走我走。邵老师,下周再见。"

"最近你妈还好吧。"

伊敏回到宿舍,宿舍里只有罗音在。电话响了,罗音连忙对离得较近的伊敏说:"要是韩伟国找我,就说我不在。"

她双手搂住自己的双腿,将脸贴在膝头上,出神地看着窗外。整个小区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据说这样的静谧适合睡眠和沉思,可惜睡眠已经抛弃了她。不知怎么的,赵启智写的那篇文章突然浮上她的心头,内容她记不清了,可是标题似乎很适合眼前的情景:寂寞的颜色。

"我想喝点酒,可以吗?"伊敏看到苏哲的意外表情,自嘲地笑,"放心,我不会喝醉了骚扰你的,只是觉得有点闷。"

孙咏芝拿起用丝带扎好的一叠信,怔了一下,摇摇头:"嗬,更讽刺的东西,跃庆以前写给我的情书。他一个工科生,写得那么缠绵,刚开始收到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抄来的。"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温柔,随即苦涩地笑了,再看发黄的信封一眼,断然扬手,将它丢进了旁边一个废纸箱里。"算了,我最近真是唠叨得厉害,而且对你一个女孩子讲这些也实在不妥,可能会害你对婚姻失去信心了。"

"你能为我烦恼,我觉得很开心,至少在你心里,我不算一个一无是处的陌生人了。"

苏哲过去开了机:"你用吧,我在里面,那边有水,想喝自己去倒。"

"邵老师,你怎么在这里?"林乐清试图转移话题。

"没关系。"伊敏快速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告辞,方先生只好自顾自进了自己的书房。他一走,方太太倒起了和伊敏攀谈的念头。

伊敏喜欢的其实是那个个性不羁的角色本身而不是演员:"电影画面感自然比小说来得丰富,可是小说里内涵其实更广泛一些,爱情在小说里只是作者生命的一个激越。"

伊敏伸手抚摸自己微微肿胀的嘴唇:"我怕的不是吻,甚至也不是和你上床,我们已经做过了不是吗?我怕的是身体失控之后心也失控的感觉。所以,"她定定看向他,"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她在大部分时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准备去做的又是什么。和叔叔谈过话后,她基本重新确定了选择,此时书包里放的就有计算机教程和英语托福考试辅导教材。然而面对完全不明的方向和身边这个一再扰乱自己心境的男人,自我置疑让她年轻的心首次有了一点疲惫。

"你如此有舍身普济世人的情怀确实让我感动。"伊敏无可奈何地说。